昨天随手写下“记忆不一定可靠”，不久就看到亲友在群里发的视频，拍摄的是我们老家包姓族人在他们祠堂里玩马灯的情景。视频应证了我的记忆不可靠，短短几十年都因选择性记忆导致错误百出，因此当动不动就五千年灿烂辉煌的满满自信一出场，只好勒你个去！
视频近四分钟，一开始就是“盖魁（馗？）”环节，“盖魁（馗？）”者装束近钟馗样，明代文官帽，乡村道士的法衣，京剧老生的胡子，手持大刀，不是大宝剑、大宝剑、大宝剑，对于记忆已经不好的人，不是大宝剑要说三遍！有点像和我接触不多的地戏人物，只是没有在肩头后面斜插小旗旗。或者，玩马灯也是地戏和傩戏中的一种？
接下来让自己的记忆继续跌眼镜。是四人在场子里玩马灯，但丑角是两个，分别是车夫和马夫。我的记忆把坐车和骑马的人的性别颠倒，视频中，男的骑马、女的坐车（都是男扮女装）。遗憾唱段听不清楚，猜是俊男靓女偶遇，互生情绪，但两个丑角捣蛋，马夫朝前赶马，车夫向后拉车，好事多磨，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马夫车夫制造困难也要上。唱唱段时，四人呈平行四边形有节奏移动，锣鼓敲响，四人前前后后同向跑圈圈，往复多次。
场内四人带来热闹，我关注到的视频中掌铙钹的包老师，他曾经在村小（后来的教学点）当民办老师（后来称为代课老师）多年，不知道后来是否转成公办老师，或者，如今会有一点补贴？他是这个团队的核心，视频中，由他定场，由他领唱以及由他先开合铙钹（老家话叫“打yezi”）。他有文艺细胞、娱乐精神，八十年代中期，他提着双卡录放机，带着一帮粉丝，从家走到街上，一路歌唱。据说他善于取绰号，包括给自己孩子取，绰号特点鲜明，一听不忘。如今他的唱腔还是有板有眼、中气十足，他是老家的郭德纲，不对，郭德纲在我老家可没有他有名气！
他们演出祠的堂早已有之，始建于何年不得而知。包姓族人供奉的是包拯包公，一同受香火的还有包公的嫂子，包公的保镖王朝马汉。包公高大，坐中间，真的是黑脸额头一弯月亮，最奇特的是包公有獠牙，岂止不怒自威，简直就是不怒自黑！有一个说法，包公出生时黑、又有獠牙，把自家妈吓死了，嫂嫂把他带大，长嫂如母，生前如此，死后也请嫂嫂一并受香火。有一则戏文说包公的侄子，嫂嫂的儿子为官不正，还是让包公黑修理了，不要以为你妈是你妈，谁叫你叔是包公！青天梦里的人们，喜欢把好事往一个人身上堆，由此可见一斑。
过去的祠堂有模样，真材实料，慢工细活。建在路边，除了包公一行端坐台上，大半时间祠堂安静得很，门前的水田映出云卷云舒。包公的黑脸獠牙形象，让人害怕，却“诱惑”人进去瞻仰他老人家。后来和人聊起，这种心态不仅我有，他们也是这样，看来虎着脸也可以吊胃口。
视频中看出，祠堂和包公一行都被大红大绿的颜色重新银装金裹，原来的沉闷系一变为最炫民族风，和奶奶庙、和最近几年被涂抹的佛像同频。他们自己的祖先神，他们喜欢就好了！
一年到头冷感的包公也该热闹了，或者，后代族人也该当着包公热闹了。他们热闹得很，再热闹也知道供奉的是包公，而不是关公。
所以，那位“盖魁（馗？）”的，才敢一上来就舞大刀。
文／唐康
图／视频截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