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又一年

杨刚 2023年3月28日 生日后的第一个凌晨

2023年3月27日23点58分36秒,当我拿出表望着秒针数字不断向前跳动的时候,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扑面而来,因为即便再不舍,我也无法阻止那根秒针跳动,时间就这样坚定的向我走来,又毅然离开,从未征求我的意见……


      朝暮轮转,时光荏苒,恍惚间,我的三十岁已经过去一年了。三十一,这个曾经仅听着就吓人的数字,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到我的身边,我不得不接受,又难免惆怅。

      前些日子无意中看到一篇文章,是说三十岁是人生命中最好的年纪,是一个终于在每件事上都能为自己做主的年纪。我认同,又不认同。这个看起来每件事都可以为自己做主的年纪,究竟哪一件事,是在真正为自己做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每年的3月27号我都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也许是山上、也许是湖边,也许是一个清幽的民俗、也许是一处无人的庭院,我会把手机扔在车里,把车停在远处,就这样待上这么一天。这次,我来到位于我城市北郊的一幢别墅,这一整天里,我翻看着过去十余年的种种,不由得感慨万千。我19岁开始创业,自此走上了一条不那么轻松的路,早早的享受成功带来的财富和荣耀,又早早经历高处跌落的黑暗时刻,破茧,成蝶,涅槃,重生。起起伏伏、高高落落,仔细回味,也许31岁这个数字就不算那么吓人了。百转千回,除了成长都在走上坡路,其他的,连自己也很难评说。

      三十一岁了,最近的一年中,我的手记里无时不刻不在感叹着时间如此之快,怎么就三十一岁了,也许是近些年的成长慢了下来,也许是少年早成的生活逐步走向平常,面对时间太过坚定的走过来,又走远去,我终是感到惶恐,不难想象,也许当我五十岁生日的时候再去盘点自己的人生,同样只觉得时光之快,却无别的收获时,我该怎么面对那些曾在自己身上流逝的时光。

      从傲气少年到三十焦虑,再到现在三十又一年,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变化,这些变化对二十岁的自己是始料未及甚至不可想象的,而对三十岁的我而言,却觉得那样理所当然。首先,在我的感受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临界点,就是我开始想家,不断的想,想念家中的生活,想念家人以及挂念他们的一切,这对我而言是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少年时对离家有多渴望,三十岁就有多想家,对于一个像我这样孤独又自我的人,近十年几乎把一切献给事业的人,这个变化确实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也许这就是另一阶段的成熟吧,当一个人对爱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他总会更尽全力的去爱那些爱自己的人。

      第二个让我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变化是,我开始认可自己的缺点,那个骄傲到甚至自负的自己,再也不见了,不知是好是坏。少年时总觉得自己是最好的,这里是最好的,那里也是最好的,即使不是最好的,也觉得自己时间还多,总会慢慢变成最好的。三十岁以来,我渐渐对自己的缺点感到无力,生活中和事业中几乎所有的困难与挫折,都是自己的缺点造成的,当我看清这一点的时候,我开始对那些数十年来存在于自己身上的缺点无可奈何,长久以来我做了很多努力,却依然没有改变。也许这就是我吧,由那些不可复制的优点和真真切切的缺点组成的我,二十几岁的时候总以为自己能成为更好的自己,而这个三十岁的经历过和缺点充分斗争的我,终于选择心平气和的面对,选择接受那些刻在自己骨子里的缺点,并想办法让带着这些缺点的自己过的更好些。也许是找互补的人,也许是做更多的准备,总之,既然已经认可,就直面它们吧。

      第三个至关重要的一点,也是这一点让我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二十岁,就是我对抗孤独的能力越来越差。翻看我之前的文章不难看出,我对孤独异常敏感,我常常感到孤独,无论是在无法安眠的长夜里还是在热闹繁杂的人群中,我时常体会到难以言喻的孤独,而值得庆幸的是,我对抗孤独的能力很强,不知何起的孤独感总是让我无比落寞,却又常常给我灵感,我有很多思考是在孤独中完成的,有很多选择是在孤独中决断的,孤独给了我难以抑制的痛苦的同时,也给了我不可多得的灵感之光,这让那些与孤独抗争的过程不只是苦难,而是亦有所得。三十岁的现在,当孤独的海浪一次又一次迎面而来的时候,我却感到明显的畏惧,可孤独就是这样,你越畏惧孤独,你就会越孤独。我不再享受对抗孤独的过程,而是寻找孤独的解决方案,我不再渴望在孤独中思考,而是寻求更多的意见。这样的改变我不知道是好是坏,可就是这样变了,我无法制止,也不不能控制。也许当我再一次下定决心在深刻的孤独中思考的时候,是在做一个前所未有的艰难决定吧。

      2023年3月28日3点39分17秒,时间依旧这样片刻不停的走着,我甚至在想,我该怎样努力才能让它停下来,哪怕是一秒钟,而我同样清楚的知道,无论我怎样努力,它都不会停下来。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事情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得到结果,而也有一些事情无论你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时光流逝就是其中一件。原来,珍惜时间指的不是节省使用,因为无论你有没有使用,它都会逐步消逝,无法阻拦,所谓的珍惜时间,是指让所有在你身上消逝的时间,都不虚度。

      时至今日,我依然清晰记得一年前结束的那场长达几年的三十焦虑,因为未知,所以焦虑;因为畏惧,所以焦虑;因为迷茫,所以焦虑;因为无措,所以焦虑。是啊,不是每个人天生就有对抗岁月的勇气,这份勇气更像是一番上下求索之后的荆棘之花,也许在得到它的那一刻,终会豁然开朗。

      恍恍三十载、匆匆又一年,望着窗外朝阳即将升起的地方,我清楚的知道,这一夜过去了,31岁的第一抹清晨随之而来,像是一个新的开始,却又从未焕然一新,过去还是过去,现在也还是现在,周而往始,如故依旧,可未来的样子,谁又知道呢。带着那个19岁少年身上从未改变的自信,我依然坚定的望向未来,并为此,满怀期待。


———杨刚 2023年3月28日 生日后的第一个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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