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旧街巷口,里面烟火热闹依旧。巷道两旁密密麻麻的都挤满了人,坐着的,站着的,卖青菜的,卖水果的,迈进后巷几步就是剁骨头卖猪肉的摊子,耳边是四面八方传来的吆喝声、叫卖声。整一条巷子里都存留着独属于孩童时期的那种热闹,那种小市井买卖的繁华。
邻近开船,日头很大,光亮得让人不自觉皱眉一瞬。所幸我所在的巷口还能有一丝凉意,当行人穿过摊位时,摊贩们也极力叫卖,笑得热烈而亲切。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被晒黑了些,草帽子就放在身后,大多数人的脖子都挂着一条擦汗用的旧毛巾,也有依稀几个用的是旧上衣。很热,大汗淋漓形容不来的热,他们的汗巾子湿漉漉的被主人们擦了一遍又一遍飞快冒汗的额头、面庞。眼角是重灾区,常年的劳作和沧桑使得她们的眼角过早褶皱,来不及擦掉的汗就从这里渗入眼睛,干涩刺痛得厉害,我想,但没有人会在乎这点痛的。
我看上了一个做炒粉的摊位,是一个爷爷和他七八岁的孙女在经营,猜不出老人的年纪,总之是很年长的了。记忆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我猛的想起关于小老头很喜欢吃这家炒粉的记忆,有一种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感觉,我很久没见他了,我想试试。我还在观望,没有点单,因为旁边有几个村里的婶婶在跟我掰扯炒粉的价钱,我发现她们都比我印象中要年轻得多。我突然又侥幸起来,我想买一份炒粉快快回家,他很喜欢吃,我也想快快见到他。趁着炒粉爷爷临近收摊之际,我说:我要一份炒粉,等下来拿。炒粉爷爷看着我的眼神有点惊讶,但是他答应了,也开始手头准备工作,在他那个像书柜屏风那样宽窄的小灶台上开始炒粉。趁着等炒粉的时间,我想逛逛这个街巷,仿佛有一种印证记忆的执念,很可惜,失败了。巷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卖桑葚还是买桑葚的人家,我分不清楚是因为没有看到确切的桑葚的摊子,只有零散几个被踩烂的桑葚在地上、在脚下,紫色的汁水让原本潮湿的水泥地板更加黏腻起来。太安静了,我突然害怕,很急切的想要回到原来的摊位,又不敢走的太快,等就要走到巷口的拐角,我却又变得踌躇起来,我有点迷路了,我想。
炒粉的摊位还在,炒粉的爷爷也还在,吓坏了,我以为他们都收摊了!走过去的路上,我一直盯着他们的窄屏风灶台搜索:我的炒粉挂在哪里了呢,应该不会忘记我的吧?此刻我的思虑多得像一个阴谋家。走到摊位旁边的时候我还没有看到炒好的河粉,我又开始怕了,因为我看到了我奶奶,她也在问粉的问题,不同的是她买的湿粉,要回村自己炒,她在犹豫要不要买,我很惊讶,但是我想要拿回我的炒粉,就帮着她一块买了。我问:炒粉要多少钱啊?六块?八块?我不记得了,索性给了一张二十还是五十的钱让他们自己找,我更在意的是能不能给我炒粉!炒粉爷爷在算钱了,我等不及,再问了一次:炒粉放在哪里?炒粉爷爷回头找他孙女,眼神询问炒粉去处。
梦醒前的最后一幕是,小女孩微红的眼角,轻抿的嘴唇,我猜大概是得不到我的炒粉了。
2022/7/5/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