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读着李清照的清词丽句,突然就想起没有木犀花的老家来。
“家洋,约你明天返乡拆厕所去!”
李春一个电话,仿佛勾走了三魂六魄,躺平看奥运的热火也随中国女排的意外止步而泄了一大半。
八月的乡村,格外宁静美丽。
留守小孩,都因漫长的暑假被父母接到城里团聚去了,硕果仅存的几个也厮守着电视,抱着手机打游戏,不再闹腾。安静闲适,青草疯长,一直是我喜欢的格调。
抬手拍打着铁门,养精蓄锐的狗狗似乎发起了人来疯,汪汪地狂吠不停,吱吖地拉开门,李医生探出头来,扬起手遮挡着斜射过来的阳光,眼睛眯成一条缝,吃惊地看着我,仔细瞅了又瞅。
“你是张家洋。哦,张老师,我记得你。”
“李医生,小时候一直在你那打针吃药呢,咋忘得了。我们返乡,来帮助统计防疫健康码,宣传改造旱厕。”
“什么,我老伴嘎?她没在家。”他声音一声比一声大,渐渐地凑了过来,对着我耳朵大声说着。
“李医生,你打了疫苗没有?”我惊讶地听着他的话,一脸困惑,又再次问道。
“刚才我在看书呢。”惊讶地听着他的话,懵了。
听见狗叫,附近的几个老人拉开门也围拢过来。
“他身体好得很,就是耳朵有点背,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望着我一脸惊讶,她们解释着。
“疫苗,娃娃们在城里都打了,我们也去仓街卫生院打过了,我们都用老年机,整不出来健康码。”一个个自豪地摸出老年机,满脸歉意地说着。
“老年机也好啊,多方便。大妈,你忘了以前你总爱站在大门口喊:小狗狗,快回来肿脖子啦!常让我们笑了喷饭。”一听见我模仿大妈的表演,大家都笑了起来。
“老四啊,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呀。这日子,我们做梦也想不到啊!泥水路变成水泥路,夜晚也亮起路灯,开会时村长还说要把李家秧田修成人工湖呢。”
“是啊,这次改造旱厕就是要提升生活质量,让我们的村子更干净,更漂亮。”
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俢以为常。看着村民新建的小洋楼,宽敞洁净的庭院,娇嫩欲滴的蔬菜,血红的向日葵迎风舒展,坐葡萄架下读读书,听听歌,田园牧歌的日子,不正是梦寐以求的人生理想吗?
八月,就在这八月,为多卖点烤烟钱,她们夜半三更披星戴月翻山越岭地奔走在附近乡镇的几个烟站。就在这八月,她们找菌子都要带着刀,也不忘偷偷摸摸地砍棵树扛着回来做烧柴。就在这八月,漫山遍野都是她们不分昼夜毁林开荒种下的豇豆包谷。
何曾想到,凶猛如昨的她们突然也老了。望着她们浑身斑驳的伤痕,佝偻的脊梁已弯成一张弓,仿佛已用尽全身力气,把子女打磨成利箭,一个一个狠狠地射向远方。
“没事,来,我帮你们注册。”
“你妈去垭口那边打扑克去了,她都怕不晓得你回来,要不要我去帮你喊。”堂姐热情地打着招呼。
“不用,让她玩着,等她散时我们也统计完了。”
“李明,来统计一下你家。”
“我在大姚打的,媳妇在昆明打的。大姑娘在苏州打的,小儿子在广州打的,都有健康码,我妈的添加在我手机上。”他指着统计表上的名字,一一解释着。
“哇,一人一座大城市,你家小日子过得不错嘛!”我调侃着这纯朴的老同学。
“我妈八十五啦,脚疼,在住院。我今年回来县城打工,方便照管她。厕所,明天我就去买材料来改造。”
乡村小径已全部水泥硬化,随处可见蓬勃疯长的猪草,把乡村墙角瓦砾遮掩得格外干净,庭院里的玉米也郁郁葱葱,一树树綴弯了腰的青柿子,装点出乡村最美的季节。
转出巷子才走到家门口,就看见母亲佝偻着腰夹着小马扎走了上来。
“你回来咋不先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在家等着。白天没事,我就过去跟她们打扑克去了。”母亲满脸歉意的说。
“我们回来统计打疫苗,注册健康码,宣传改造旱厕。”
“我一个人在家么就不改造啦!”
“不行,八月必须要改造 。否则九月份我领不到工资呢。我拿点钱给你。”我开着母亲的玩笑。
“不要不要,宣传说国家有补助,今年那些田承包了种蔬菜,有承包款呢。”母亲兴奋地规划着。
望着辛勤一生,记忆中除年初一外从不休息,跌倒都要抓把草回来的母亲,也终于放下锄头,一天笑眯眯地癫上癫下的夹着小马扎打起小扑克,这真还是我记忆中的母亲吗?
“妈,你降压药给有天天坚持吃着呢?”听见高价药就不敢下咽的母亲,害得我每次回来送药都要撒谎。
“天天坚持吃着呢!我听普医生的,抢救捡回来一条命,安了支架就要好好活着。”她乐观地说着。
是啊,未来越来越好!随着乡村振兴规划逐步推进,陈旧的村史也将翻开新篇!
驱车返城,敞开的窗钻进阵阵笑语,渐行渐远的青山绿水像极了当年依门送别的母亲,久植于心的愁绪不再厚重,我这只当年父母全力射出的箭不再近乡情怯,返乡,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