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榕城看见在故乡践行
—— 一个农村残友南来北往24年行思碎片
齐乾坤(蚁侠三哥)
1. 榕启新生
1992年春天,发小茂泉获得《同人》赠刊,他如获至宝,但仍借给我看。
最初的《同人》仅是8页16K双胶纸,黑白印刷,朴素无奇。但在三年后,她如青鸟,牵引我到了福州——那座四季常春,榕树遍布的城市。
1995年春天我决定带着手摇车远离故土时,已近颓废。两岁半时,腿儿麻痹了;十七岁时,失学了;十九岁时,失业了;二十三岁时终于能靠着做工赚来的钱,买了辆三轮摩托车赶集卖鞋,但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又给面包车撞坏了,修复好后家人说什么也不让骑了,转让给了别人,好不容易配上的腿就这样又没了;老父亲经我这么一吓,不久病逝,逝世前为我指明人生的方向——要么混出个人样来,不枉此生!要么浑浑噩噩,毋宁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让人片刻不想停留,愚顿的我无意中得罪了一个小姊妹,她派个代表奔我而来,高跟笃笃,小拳拳高举:三儿哥,你今后再也不要靠近二妮啦,你要离妮儿至少二百米……
阳春三月,我成为福州大有电脑打字行的一员,这是一个很棒的工作团队,经理是陈天明,法人是全国知名助残工作者、同人创办者赵小瑜女士。在这里,我开启了新的人生。
2.大有有爱
提到《同人》,就不能不说大有电脑打字行。最初《同人》从编排到印刷都是由大有支持的。黄国英、赵玉明、黄玉清、黄海金等都参与过编辑、录入与排版。余柳锦、颜秋安、王章禄、林剑等是我亲爱的同事,还有秋英姐,她为人和蔼,管理有方,是大有重要一员,这是个奋进的团队,我以大有为荣。
那天晚上,遭遇劫匪入室抢劫,正待动手之时,坐在轮椅上的天明哥镇定地说道:我是负责人,有什么事儿冲我来!别为难打工的残疾人!哇塞,明哥好样的,够汉子,够硬核!
大有工作者以外地残友居多,每逢佳节,乡愁难解。瑜姐总会自掏工资买虾购蟹,款待我们。那年年岁岁的菜香酒醇,已使人难辨他乡故乡。
刚来大有工作时,由于我文化不高,经验不多,经常出错。天明哥总是鼓励我不要灰心,他让工作熟练的玉明、玉清姐进行传帮带,半年后我终于达标了。
离开榕城多年后,每当我陷入孤独寂寞冷时,在大有工作的点滴便攸然而至,往昔如同毛绒被,一次又一次地温暖着我。
3.同人有情
在同人这个大家庭里,林丹与阿香负责日常勤务,林丹把环境收拾得一尘不染;坐在轮椅上的阿香买菜做饭,一气呵成,色香味俱佳,让朋友、同事们啧啧称奇。
在同人这个大家庭里,康强老师就是我们的父亲,他特别关心年轻人的成长,如果他发现你思想走偏,言行不一,他就会找你促膝长谈;如果你避而不见,他就开启“猫捉老鼠”模式,直至找到你,说服你。
在同人这个大家庭里,许多人堪称励志导师:秀捷兄沉静干练;仁杰兄豪爽仗义;光泽兄重承守诺;世元兄孜孜不倦;林霖睿智儒雅,始终以饱满的热情把苦难的日子熬炼成美丽的诗行……
在同人这个大家庭里,大家亲如兄弟姐妹,为彼此操碎了心。我单身时,就为小伙伴们牵线搭桥,竟然促成两对姻缘!
他们也在帮我寻缘,一天阿紫的妈妈指着正在忙碌的志愿者——残疾女孩阿梅说:小齐,你看阿梅多能干呀,长得也漂亮,你俩好般配!我忽然地就心动了,半年后我与阿梅确立了恋爱关系。
4.助残有方
“扶危解困,助残有方”,在同人工作,有些案例至今难忘。
《生命感召生命》当贫困的重残者阿斌向同人求助时,她已到了乳腺癌晚期,骨干们接连开了好几次会议,最终决定出手相助。
同人动员了数不清的社会力量,邀请了医疗专家、大学生与社会志愿介入。
(1)成立协调小组,负责救助工作的统筹与安排。
(2)成立财务监管小组,保证善款专用公开透明。
(3)成立志愿者轮值组,负责住院期间护理照顾。
整个活动历时近一年,当社会各界通过报纸、电视台、电台轮播知晓了一群残友在以集体力量救助一个同类时,有的洒下了热泪,有的伸出了援手。这是在用生命感召生命!这是在用爱呼唤爱!
《为盲友点亮心灯》负责走访的志愿者向志愿服务队队长阿辉报告:一对盲人夫妻住在地下室,他们眉骨清癯,面如菜色,仅靠酱油拌饭维命。
阿辉深入了解后发现,他们是符合低保救助条件的,但由于双方的户口不在同一个社区,因此,两个社区都不管。他们仅靠亲人每月接济的30元钱生活,一天只吃一顿,有时甚至不吃。
盲友的艰难让阿辉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但他毕竟受过高等教育,很快从冲动中就冷静了下来,他深知:仅凭热情与意气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阿辉在两个社区间跑来跑去沟通协调,又通过残联向相管部门反映情况,半年后,低保批了下来,他们再也不用为吃饭发愁了。
爱点心灯,希望不熄。
阿辉后来获得了中国百名优秀志愿者荣誉,获得了福建省首届志愿服务金奖,纵使经年,仍为阿辉点赞不已。
《媒体正能量》侯姨由于不识字,履历全由他人代填,原始档案中年龄填错了四次,结果造成了她低保已停,退休金又接续不上,生活无着落。
头脑风暴时,光泽兄提出这种情况只能请记者朋友们尝试了。
我启动了一辆破三轮,载着记者钟前明,一路嗷嗷,一路黑烟,跑姨家,跑工厂,跑档案局,跑残联,新闻见诸各报后,进而引发重视,政府部门解决如下:
侯阿姨的低保照旧发放,直至领到退休金为止。
哦,钟前明,久不见,弟可好!你助残有方,爱心无价!
5.家乡践行
福州是我的第二故乡,我饮了八年多闽江水,吃了八年多福建米,最终还是回到了出发地——万德镇,一个因灵岩寺蜚声海内外的地方。
六年前回家探亲,老厂长对我说:小齐,学到本领后一定要回来,家乡的残友更需要你!
二年前回家探亲,老娘试试探性地说:老厂长房叔去世了,他的女儿生活艰难,你们能不能帮帮她?
我在编校同人来稿时,经常看到农村残友的悲苦,四川截瘫女子阿莲为了不脱累家人,稀里糊涂地嫁给一庄嫁汉,最终还是心有不舍地去世了。
这些画面不停地在脑海中轮播并与身边残友们丰富多彩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我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发小茂泉说他已联系到十多位残友及亲属,大家希望能组建一个类似于同人那样的社会组织——“绿星之家助残服务中心”,互助式发展。
当我真正回到故乡开展项目时才发觉有些水土不服了,机构初立,开展的金银花项目,草编项目,都失败了,直至2008年与电商对接,才稳定住阵脚,此时离开福州已5年了。
扎稳阵脚后,我们着重于残友潜能的发掘,并倡导抱团式发展!
一些重度残友在家中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没有地位,没有发言权,但经过启能培智后,有的成为社区电商带头人;有的成为家庭支柱,坐拥头把交椅;有的成家立业,有了房子,车子,孩子;还有的信心爆棚,整天热火朝天找对象……“自尊、自信、自强、自立”的四自精神,已步入现实!
行思行远
有幸在福州遇上那么多良师益友,在杨总,丁老,郁老师,友华老师,翔叔,君恩兄、芳姐、国明先生等大家身上,我看到了自身的局限与不足;
有幸遇到了林红、陈棋、林龙、晓东、新有、新宇、阿琼……这些志愿者们,当孙庆弯腰伏身抱起残友踏上高阶时,他高大的背影如旗,烙进脑海,定格永恒。
他们激励着我往更高处行走,即使遇到低谷,也能在峰峦叠嶂中迂回穿行。
“大道行思,取则行远;上德若谷,不弃不休”。先贤的哲理,足够消磨前半生去咀嚼,耗尽后半生去回味!
附:时光相册
2019年10月6日国庆节写于济南,2022年2月4日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