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于唐朝玄宗初年。
当时有一位“安远定边“的名将,叫做郭元振,功勋卓著,以兵部尚书之职官拜宰相。
郭元振是魏州(今河北邯郸)人,十八岁就高中状元(算是科举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之一),然后以儒生之身出任武将,治理凉州,都护安西,可谓文武双全。
郭元振族中有一个侄子,叫做郭仲翔,也很有才学,于是就想出手提携,正赶上西南边疆生乱,朝廷安排军队讨伐,郭元振就向南下赴任姚州(今云南姚安县一带)都督的人推荐了郭仲翔。
郭仲翔不负期望,很快显示出了才干,于是被聘任为行军判官,协助处理军务。
而在与姚州同属剑南道的遂州,有一个任期已满的县尉,是郭仲翔的同乡,名叫吴保安,正在为下一任工作发愁,当打听到郭仲翔要赴姚州平叛,就借着同乡关系写了一封信,陈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表达了一下仰慕之情,希望可以助力大军出征,参军报国。
郭仲翔看过信件后深受触动,热心举荐了吴保安,征辟为军中管记(主要是处理文书工作)。
吴保安工作有了着落,对郭仲翔满是感激之情,于是收拾赶赴云南。
但是战事严峻,吴保安还没有到任上,姚州就发生了交战,唐军不幸在敌人腹地兵败,姚州都督战死,郭仲翔被俘。
在当时的西南边疆,战俘的主要作用就是索要赎金,定价三十匹绢换一个人,但是查出来了郭仲翔不是一般人,是宰相的侄子,赎金直接升到了一千匹绢。
唐朝的时候,绢帛是一种合法流通的货币,一匹绢的购买力大致相当于500文铜钱,一千匹绢就是50万钱,这是一个可观的数目。
长安远隔千里,郭仲翔只好给已到姚州的吴保安写了封信,希望这个没有赶上战事的同乡能够捎信给伯父郭元振,救自己于危难。
吴保安正在四处打听郭仲翔的消息,接到信后非常着急,赶紧奔波三千里路途到了长安,被却告知宰相郭元振刚刚离世了。
吴保安大失所望,而自己也已经盘缠用尽,只得卖掉马和仆人,返回遂州。
回去后吴保安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要自己想办法赎回郭仲翔。
但是一千匹绢实在是个大数目,他变卖了自己所有的家产,也才凑了二百匹绢,于是只好以此为本钱闯荡他乡,做生意筹钱。
但是这又何其不容易,他本也不是经商之人,必然是到处踩坑。
就这样过了十年,好不容易攒了七百匹绢。
十年省吃俭用,完全都顾不上家里了。
吴保安母子二人走投无路,出来找他,走到半路已经身无分文,在路边大哭,幸好遇到了在途中的新任姚州都督,原本也做过郭元振的幕僚,问清情况后派人找到了吴保安,相谈之后很是佩服,以私人的名义从府库中借了四百匹绢资助他。
总算凑够了赎金。
而郭仲翔因为迟迟没有赎金,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但万幸是还留着一口气,等到了吴保安。
两个素未谋面的人,终于见了一面。
千言万语,抱头痛哭。
两人走了许久才走到姚州,出手相助的姚州都督给两人分别介绍了工作,吴保安去了彭山(今四川彭山),郭仲翔则先留在姚州,后来为照顾父亲返回家乡,又因功勋到了长安,被授官代州(今山西代县)。
郭仲翔在为父尽孝后,踏上了寻找吴保安的路途。
他时刻记挂着这位恩人。
非常不幸的是,当他到达彭山时,惊闻吴保安夫妇已经因疫病去世,入葬一座寺庙后的空地,留下了儿子吴天祐,在县学当启蒙先生,勉强度日。
那一次见面即是永别。
郭仲翔跪在坟前,大哭。
与吴天祐商量后,决定将恩人骨骸送回家乡,备了锦袋,做好标记,亲自背在身上,步行千里回到魏州,用钱二十万,买办衣衾棺椁,重新殡殓,隆重安葬,特地立了一道石碑,记录吴保安弃家赎友的功德,用对待父母之礼,与吴天祐一起在坟旁守孝了三年。
三年期间,郭仲翔视吴天祐为亲兄弟,指导读书,后来郭仲翔到京补任岚州(今山西岚县)长史,又举荐吴天祐接替自己,朝廷盛赞两家的情义,提任吴天祐在邻县任职,民间传为佳话。
萍水相逢。
彼此受恩,彼此以一生相酬。
“试看郭吴真意气,原非平日结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