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记忆里一直有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加同学,他比我小半岁,机灵,贪玩,偏理科,特别是数学成绩很好,初中以前我们都是同班同学,他姐姐跟我姐姐同岁,也是同学。
因为他数学成绩每次在班上名列前茅,老师总夸他,我特别嫉妒。记得有一年暑假,我去他家玩的时候,心存坏念,偷偷把他的数学作业藏在他家仓库,后来他因为没按时完成作业被骂了,没多久,他成绩也慢慢下降了(当然,这和丢作业本的事情没有直接关系)。
后来,我高中毕业勉强考上二本,他却没有考上,他想去读专科,家里因为拮据,不同意他再继续读下去,于是他早早就去外面打工了。大概一年不到的时间,他爷爷过六十大寿,家里人组织一起出去玩,路上突然出了车祸,他妈妈是伤的最重的,好像脑袋里有一根骨头被撞出来了,命在旦夕的那种,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当时说什么的都有,但真的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人恢复了正常。也就是在这种糟心的时候,他和他爸爸因为小事发生口角,听说他还被打了一巴掌,他负气走掉了,之后就一直没有跟家里人联系,一年又一年的,中间就这样失联了十几年。开始大家以为他只是心里有情绪,不想回家,后来居然就完全断联了,大三我还通过QQ联系过他一次,但一句都没聊上。
大学四年,我也发生了很多事,毕业后长沙深圳来回折腾,17年突然回南岳,两年备考后又在耒阳熬到现在,这十几年,如果不是偶尔听他妈在我面前念起他,我都快已经忘了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他姐姐如今也是儿女双全。
他妈妈每年都会去给他儿子算命,确认一下人是否还活着,大概算命大师多半还是给活着的人留了一点希望(我们私底下都说人早已不在了)。
直到去年,他爷爷因病去世,然后他爸爸六七月份突然感觉不舒服,查出癌症晚期,不到三个月去世。家里仅剩下多病且无收入来源的妈妈和躺在床上的年迈的奶奶。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可能我这两年看到耒阳农村有这么多多病且困难的家庭,内心有太多的恻隐之心。他姐姐有车,他们家吃不了低保,所以我主动问了他的户口信息,想通过公安的朋友帮忙查一查行动轨迹,确认一下人是否还在,这个家的希望是否还在。果然,以前没用过人脉的时候不觉得(他们都以为我在找前男友,我也懒得一一解释,管他呢,只要能找到人),他们通过系统查到他通过身份证办理了两张电话卡,其中一张是他爸爸的,另外一个号码我记下发给了他姐姐,我打过没接通,后面他姐姐说确认是她弟弟,但他不想回。当时我也没管了,心想,这也算是为我小时候犯的错误所做的一点弥补。
直到过年前一个礼拜,我妈打电话告诉我,他姐姐姐夫带着他妈妈开车去广州把他接回家了,我还有些诧异。通过朋友圈看到他们姐弟的合照,真的很心酸,人真的是面目全非,像毁容一样,说话声音出不来,走路也不利索,很瘦很瘦,骨瘦如柴那种,很黑。我回家当天是晚上,看到他了,特意没有主动打招呼,他只是远远地看着我,可能大家都不认识了,有陌生感,我没有过去是怕他自卑,大家都很友善,也很谨慎,没有人问他过去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他似乎也不愿意和外界接触,每天在家不出门,也不怎么说话。
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早点帮这个忙,他和他爸还能见上一面,或许会比现在少点遗憾。但又或许,就不是这个结局了。不得不说,人各有命。
一直以来,我无限同情他们家和他的遭遇,但此时此刻,我也很同情自己的近况,不能用好坏来评论,只能说,我们都在经历最难过的阶段。
如何破局,我们都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