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的《活着》大概有12万字,对我来说,读起来不算长。小说以一个农村老人口述自己身世的形式,写了福贵,家珍,有庆,凤霞,二喜等人物的一辈子,时空跨过民国延续至今,写了三代人的命运。文章混杂着丑恶与美善,但总的来说,还是在呈现一种简单的美好,对幸福的追求是全书人物活着的唯一愿望。作者想要说的幸福可能比他写下来的要更复杂,但是,从文章中读到的幸福观还是显得更物质性。所有的人物虽然形象各异,但整体感觉还是统一的,苦难深重,贫贱出身,渴望吃饱穿暖,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就是最幸福了。当然,作者在这里可能更想讨论的不仅仅是幸福观,他还要揭示的是中国这样一个复杂的社会在不同历史时期内人们的苦难,他要指向的矛头不是现代人的幸福观,而是要由此发起一些关于社会性的论题。诸如,社会历史带给人们生活的悲剧等等。
读完全文,我掩卷反思:文章要跟读者讨论“活着”这个话题,作者的观点似乎从末尾福贵的身上得到宣扬:简简单单活着就是最幸福的。但是,文章里的人物不够精彩,且处于同一个层次,缺乏变化,作者用这样一篇文章仅仅说了一个很普通的论点,我觉得有些遗憾,说实话,这本书好是好,但好得太普通了,没有好到令人震撼,就像读完贾平凹的《高兴》带给我的感觉一个样,有些“不过如此”的感叹。或许是我的期望过高,抑或作家文字后面所思考的远远超越于他的表述?不过我想更大的可能是我本人的理解力所限。唉,这个世界上许许多多的人都有着各种的遗憾,尤其是语言贫乏的苦恼。
作者刻意不做议论,也摒弃大部分描写,着力用最俭朴的话语述说故事,使整篇文章看起来就像是老人一个人的叙述,但我却觉得作者有一点处理不够好,他把“我”给忽略了。我是这篇文章的整理者,也是老人唯一的倾听者。老人为什么会给我说这些呢?虽然文中略略介绍了几句:
“福贵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喜欢回想过去,喜欢讲述自己,似乎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一次一次地重度此生了。他的讲述像鸟爪抓住树枝那样紧紧抓住我。”
“我遇到了福贵,他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从来没有过一个人像他那样对我全盘托出,只要我想知道的,他都愿意展示。”
福贵是一个特别与众不同的老人,很有传奇的意味,福贵与我的相遇交待得过于简单,以至读者总搁着一个问号:我是到民间收集歌谣来的,而我和福贵何以交谈了这么一大篇故事,却从没有其他交谈内容呢?故事始终由福贵独白,我在倾听的过程中,难道自始至终就没有过任何感触吗?总觉得文章中“我”的分量显得过于轻薄了些,而且,文章的结尾也戛然结束于福贵的述说,但文章的开头却很清楚地强调:这是“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听到的故事。文章第一节两处强调此时与彼时“相差十年”,使读者很清晰地树立起一种时空感,但是,文章之后却再也没有提到十年后的“我”回忆此段故事的感触,就连结尾也与现代的“我”没有任何联系。读完后,我不禁想问,作者反复强调这是个十年前的故事,究竟有何意义呢?这个年轻人“我”的出现仅仅是老人的一个报幕员吗?那何不干脆就让老人自述更好?
后来,我试着设想:如果以老人独白的口吻来说话,那老人一般会以回忆的方式开始,全文的基调就会显得很低沉,老人那种乐观淡定,一切看淡,单单热爱生命的情调就比较难传达给读者了。而且,文章最初是以老人跟牛谈话开始的,老人一出场就定位为幽默可爱的小老头,透过他的乐观,从平淡的叙述中体验老人的饱经沧桑和巨大的苦痛,更加反衬出文章的主旨,这一点无疑是作者这样布局的主要目的。
《活着》就写了活着,单单写了活着。这是读过之后我的最深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