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抗疫日记 绿皮车秦岭雪【严建设】
2022年2月10日星期四。初十。多云。
今天仍持续新增本土0例。截止今天,陕西已是第20天0增加。自封控以来,今天是第50天。而今天现有确诊、新增本土、新增无症状均成了0。罹患新冠肺炎者都出院了。有投资者提问:西安疫情已经得到控制,并进入常态化防控模式?
姐姐报了个低价团,致电约今日坐绿皮火车去秦岭之巅赏雪。我和老妻黎明时分就赶到纺西街北口大转盘等车。实际上登秦岭上学想法两年前就有了。此次秦岭之旅感觉很不错。值得一游。
领队稍有点不着调。他微信发的车信息,光是车牌号,但没车型,没车品牌也没车颜色,最重要的是美具体地址。地址给司机发的很笼统,是堡子村。给我们发的是东辰濠景门前,跟司机通话后还得走地下通道过马路走一里路许。大冷的天。登车时司机翻阅手机信息后,竟说没我们的名字。
这个低价团,主要以妇女为主。大巴上也是阴盛阳衰,以妇女居多,平添了很多活泛和生气。自上车伊始,则嘈嘈切切错杂谈,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有的是河南腔、有的是此地腔,更有的是绵软的河南普通话夹杂着此地醋溜普通话,细细听还有城中村腔,有的侃侃而谈,有的从容不迫,伴随着干涩或豪放的干笑声哈哈哈。一大帮中老年妇女有的是慢声细语,有的是粗喉咙大嗓门跟在农贸市场叫卖搓堆堆处理萝卜一样,吵的脑子嗡嗡嗡啥都听不清。
领队反复强调玩抖音的玩视频的声音放小一点,聊天的声音小一点,车上不能吃东西,更不准吸烟,谁吸烟罚款500块。遥想十多年前,旅日期间坐日本人的旅游大巴和中国人的旅游大巴是大相径庭。日本的旅游大巴上的日本人全体都是闭嘴装哑巴的。
无论是乘坐旅游大巴或是新干线,日本当地的男女老少都属于那种沉默的人。把我都影响的不好意思说一句话。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
长途大巴从西安接连接人,然后走西宝高速奔驰俩半小时,到了宝鸡火车站,然后是刷码进站,人多得很。放眼宝鸡,满眼陌生,已经认不得了。很多40多年前的回忆即可涌上心头。过去的回忆恍若隔世。
车厢里更是拥挤不堪,过道上都站着人。令人想得到30年前的春运。领队说6063次绿皮车是宝鸡至广元的公益性秦岭绿皮小慢车,宝鸡至秦岭站的3块钱车票很紧张,根本买不到。
进了火车站,我们是乘坐K5445次从宝鸡发往两当的绿皮车,稍贵几倍,票价11元。然后走宝成线,这条线我40多年前非常熟悉,当年最常坐的是西安-成都241次。电汽车头。车窗外巍峨秦岭一派白雪皑皑。改装的绿皮车窗子打不开了。
1973年3月初的一天,我有个中学同学叫薛武奎,告诉我他一直暗恋他们班一个叫张群的女生,家住南柳巷。初三那年有天晚上,曽在她家门前吻过一次女孩的额头。俩人关系一直若即若离。没想到张群的姑奶奶,为了让孙女躲避他,把张群的户口迁到凤县去了,现在凤州机务段。一去杳如黄鹤,没丝毫音信,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了。当时我们是毕业前夕。一个多月后就上山下乡了。
我说怎么会,你要想见咱们立刻就扒火车去。说走就走,我们俩当时就去西安火车站翻墙进入月台,扒上了西安到成都的241次绿皮车混车逃票到了凤县双石铺火车站。
然后他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在一排简易的职工宿舍去找张群。职工宿舍都是红色机瓦房,门口是油毛毡私自搭的小灶房。我硬着头找到张群后撒谎说,我是西安市20中的学生来此地,听说有个20中的女生也在这里,就找到家里来了。很尴尬。屋子里没其他人。
不咸不淡的聊了两句,喝了几口白开水。然后我就告辞。张群出门送我。一掀门一眼看见薛武奎站在巷子的拐弯处挠头,当时她立刻明白,咬着嘴唇刷一下脸红透了。我就躲开了。过了一顿饭时间,薛武奎兴冲冲的跑来找我。说是他俩已经破镜重圆了。我欣慰而愕然。
如今双石铺火车站已更名为凤县火车站了。多年前央视邀我做过一期节目:消失的小火车站。
当年我俩打算即可回西安。但当时想混车登上双石铺的两列客车都没成功,被列车员撵下来。没办法,我们就从双石铺步行经过七里坪,往凤州火车站走。当年冷得很,山谷里全是残雪白冰,刮大风。嘉陵江水清澈见底。有的山口简直人都走不过去,只能背着身子倒着走。走到凤州后还是混不上火车,冷的要命肚子也饿得要命。当年西安已经开始暖和了,山里还是冷得很。我来时身着单衣裤进山的。路边低矮粉白色的山桃花已开了,很娇嫩,嗅着一股苦味。乌鸦叫声很渗人。
当年有一个传说。就是说从青石崖火车站跳下客车,然后跑步去秦岭火车站,还可以再次乘坐那趟火车。因为人走得快,火车要走盘陀路盘旋上山,走得比人还要慢,未辨真假。
最后我们扒上了一列北去运铸铁的敞篷货车。过秦岭火车站时,云雾缭绕,天色昏黑,开始下鹅毛大雪,白雾弥漫。我俩浑身都冻僵了,手脚身子一动都不能动,手指头都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子可以转。黑暗中我俩非常绝望沮丧,以为必死无疑。早上,列车缓慢开到了西安火车西站。太阳出来了,在暖和太阳的照射下我们慢慢缓过来,然后艰难的爬出车厢。遇到一个河南口音的扳道岔工人,大吃一惊。骇然说,恁俩吓死人。这种车是千万不能扒的,绝对不能扒。一个急刹车。里边的铁块往前一拥,恁俩小命就没了。
车里太拥挤,我们的邻座上还有仨女人带仨孩子。挺挤的。姐姐说,咱去卧铺车厢看看吧。经过餐车到了卧铺车厢一看,空空荡荡几乎没人,就坐定聊天。谁知很快被列车员来撵。姐姐说就到站了还有20分钟,列车员不答应,没办法只好换个车厢。好像此列火车曾用名叫东方红号。
乱糟糟出站后,记得领队说过可乘坐10元的交通车直接去岭南公园、羌族故里、分水岭。则租了辆私家车直奔分水岭而去。每人10元。嘉陵江源头我们曽去过,就免了。
当初领队再三交代说,你们登山可以,但登山前必须屙干尿净,山上没一个公厕,更没地方方便,也没吃的。有两家小卖部供应方便面。吓得我不大敢进食也不敢饮水,就撑着登山吧。实际上没多少路,走了也就几百米就再乘车下山了。下山的车子可以搞价,每人5元。
当时有交警驾驶警车反复用大喇叭喊话,警告游客拒绝黑车,但人多得很,数千人在山道上,当地运力不足。岂止如此,偌大的旅游景点竟然没一个餐饮、没一个公厕。这些平白失去的商机令人扼腕叹息。
我们在山道上咯吱咯吱踩雪前行,享受着难得的踏雪感觉。在山上接连遇到一些陌生网友。有位女士帮我们拍摄合影。还遇到一位我很久很久没见面的老同学,叫陈德全。但我俩当初有矛盾,毕竟过去了几十年了。所以见面也就颔首微笑,也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打过招呼了。
还遇到一位老者,须发皆白精神矍铄。是骑自行车登上秦岭之巅的,聊了两句,说是年过七旬了。了不起!
秦岭山上白雪皑皑,就像一幅幅水墨画非常漂亮。感觉不虚此行。站在高山之巅,俯视群峰,非但一览众山小,那曲曲弯弯的公路蜿蜒而下,宛若飘带一般。山顶薄云遮日,阴晴不定。真格是雪国。感叹之余,临别宝鸡时我给杨市
长发了短信。
大家都在拍照,录制视频,滑雪、溜冰、打雪仗。到处是尖叫声笑闹声。还有家长租赁简易塑料雪橇拉着衣着簇新的孩子玩。那种简易雪橇一次租金是40元,这个租金可能稍贵。我上网查过,这种建议塑料雪橇售价一般在16元-40元之间。
虽说山上白雪皑皑,但毕竟晒了两天太阳,枯枝上的积雪已然融化,少了些许情趣。难以拍摄树枝横斜之感。
我们乘车下山后,在路边小卖部里买了几桶方便面泡开吃了,拿出携带的腊牛肉、烧鸡、缸笼烧饼、麻花、橘子、梨佐食。老妻一直提醒我手机开成省电模式,没电了没发刷码啥都弄不成。
下山后也不敢放开肚皮大吃,毕竟如厕还是非常艰难。候车室里足有100多人排队,并且以女人为主。山上的方便面10元。山下的6-8元。比超市肯定贵。据说一个店面旺季时每天可卖出20-30箱方便面。生意好得很。
19世纪俄罗斯有个著名的画家叫希什金,他为莱蒙托夫《荒野的北国》配了一副画,叫雪松,今天我在秦岭之间就看到了现实版的希施金油画雪松。画中的雪松比现实中的雪松更显冰冷、孤傲、寂寞。可能在抨击人生的冷酷。那首诗很多文学爱好者耳熟能详:
在荒野的北国有一棵青松,
孤寂地兀立在光裸的峰顶。
它披着袈裟般的松软白雪,
摇摇晃晃渐渐地进入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