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迎来大雪节气。太阳明晃晃的,打算读几首古人写雪的诗,算是应景儿。
《雪》
罗隐
尽道丰年瑞,丰年事若何?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罗隐擅写讽刺小品文。他是个特别关注社会与民生的文人。早年多次应举不第,遂改名为隐。名虽称隐,笔下的文字仍然处处藏针,犀利至极,自然不为晚唐昏庸的朝庭所喜,虽然名播天下,仍然屡试不第。罗隐后来在唐绝意科举,却不改讽刺社会针砭现实的文风,可见是个有狂傲之性又骨硬的文人。
罗隐对社会的关注,这首五言短诗即见。古诗抒情的多议论的少。罗隐这篇,通首议论,名为雪,实不写雪,借“瑞雪兆丰年”做讨论由头,讽刺晚唐末年苛税重赋下百姓丰年也艰难无比的生活现实。权贵的蜜糖,百姓的砒霜,权贵欣赏所谓的吉兆可能缺衣少食的贫民正因这场大雪被冻死街头。小诗表面看来情感似乎内敛平静,内里却蕴积着火山般的激愤之情。
罗隐有许多脍炙人口的名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自遣》)“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蜂》)“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牡丹花》)“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筹笔驿怀古》)“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赠妓云英》)可见诗人思维的发散活跃。
罗隐晚年归乡,依吴越王钱镠任过一些官职,流下许多帮助百姓的民间传说,身后也不算寂寞。
《对雪》
高骈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歧。
这首诗意思简单明了。作者高骈也是晚唐人,出身武将世家,自己喜欢文学,便努力学习,学有所成。他最出名的诗是《山亭夏日》,“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写夏天的风光,清凉气扑面而来。
《对雪》表现了诗人美好的愿景:愿人间没有险恶的岔路。这自然只能是愿景,太阳一出,雪消冰融,世界就显出本来的面目。
愿景虽然未必都能实现,然而生命的美丽也正在于向愿景奔赴的努力之中。
高骈早年颇有功勋,晚年迷信神仙,可见不忘初心很难,有所愿景的人,应常念初心。
《大雪》
陆游
大雪江南见未曾,今年方始是严凝。
巧穿帘罅如相觅,重压林梢欲不胜。
毡幄掷卢忘夜睡,金羁立马怯晨兴。
此生自笑功名晚,空想黄河彻底冰。
陆游眼中见到的江南雪,心中飘飞的却是塞上雪。江南雪景美,其轻处,穿帘过罅;其厚处,枝不胜载。但雪后风光如何旖旎,在陆游眼中都是陪宾,淡淡放过。诗人念兹在兹的是塞上边垂的军旅生活,“毡幄掷卢忘夜睡,金羁立马怯晨兴。”陆游生于两宋之交,长于偏安的南宋,北伐抗金,收复国土是他一生的理想。“此生自笑功名晚,空想黄河彻底冰。”他笑的并非功名晚,而是抱负空。陆游临终以《示儿》为遗嘱,其中的千秋遗恨与复国必成的坚定信念,长使英雄泪满襟。
理想未必都能达成,但不忘初心、矢志不渝地坚信理想,并为此奋力拼搏,此生,就不虚度。
大雪节气读的这几首雪诗,也点醒了我,打开心怀,眼睛多向宽处看,向高处看,向低处看,多看,多识见,才能走出一个人的小天地,少点自怨自艾的小情绪。还提醒我,别忘了常向内看,找找初心,别跟着人家的热闹跑丢了,守得自己的寂寞,自己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