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散记:儿时花开如栀子

那一年初夏,我从博物馆辞职回老家专心准备考研。每天坐在一方书桌前,埋头苦读,心里唯一的光亮,是期望来年2月份的考试能取得一个理想的成绩,以安顿下自己的未来,也让父母亲看到,他们的儿子并不是那么没用。

其实,父母从来没有苛求过我什么。反而是自己,常常给自己心理压力,常常焦虑不安,又怯懦胆小,不敢面对陌生人。多年以后,当我开始主动走向人群,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特别差,也可以做成一些值得骄傲的事情,而那时,我还是一个整天把自己关在家中,只能通过书籍去理解世界的呆头,脾气固执,性格阴鸷。

老家是那种坐落在山中的小村子,在它最美的时候,门前杏花春雨,参天的水杉笔直葱绿,前山两棵三百多年的松树,苍劲挺拔,侧面的一排荆棘,挡住村子远方的视线,于是,村子就像是一座封闭的桃园村一般了。

关于村子,我所有鲜活记忆几乎都在小时候,因为从初中开始就在镇上住校,在外的日子总比在家的时候多得多。那一年孤注一掷的准备考研,是我成年以后唯一的一次长期待在家中的日子,现在想来,也恍如隔世一般了。

有一天我在迷蒙中醒来,刚睡了午觉,拖着慵懒的身子去洗了把脸,走到小书房,准备继续看我的参考资料。忽然看到书架上一盆栀子花,清新的白色,散发出甜甜的香气,我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这时候母亲走进来,指着那一盆栀子花笑着问我:“香伐?”哦!我的母亲,她一直特别喜欢栀子花呢。

表兄妹中,我和大舅舅家的女儿最要好。表妹只比我小几个月,却从小比我懂事得多,会照顾年纪小的表弟,会主动承担家务。

有一次,我们去山中采蘑菇。几个小朋友在山间杂树丛中来回穿梭,谁先发现蘑菇,就会尖叫一声“啊!这里有一个!”然而其他人就会围过去,抢着说出这个蘑菇的名字,什么“雨伞菇”、“绿豆菇”、“松毛树菇”、“白面菇”、“杂梓菇”……大都都是村里大人教给小孩的土名,至于它真正的学名,是一概不知的。

那时候采野蘑菇还是属于孩子的任务,大人不参与,最多在农作回家途中顺手采一碗回家。小孩就不同了,在山间奔跑,从高处跳下,翻跟头,捉迷藏,本来就是童年的乐趣之一,再加上能采到鲜美的野蘑菇,就更加的兴高采烈了。

那一次和表妹在山中采蘑菇,却遭遇了一件至今都令我难忘的事情。

初夏的阵雨说来就来,我们几个小伙伴都被浇头淋了个透,虽然急急忙忙躲进了一个破庙子中,但已然来不及改变落汤鸡的命运。

雨停后,就必须回家换衣服。其他小伙伴都准备散了,表妹却执拗着不肯回家。问她为什么?她偷偷告诉我,原来在刚才躲雨的路上,她发现了一大丛蘑菇地,要先去采了来再回家去。于是我们打发了众人回家,两个人怀着挖宝的心情去偷偷采那丛表妹发现的野蘑菇。

还没走到那丛蘑菇地,忽然一缕幽香飘来,啊,从未闻过这么好闻的香气,我们四处一找,才发现是一丛野栀子,在雨后绽放出沁人的幽香,白色的花瓣被雨洗后变得更加晶莹鲜丽,我们两个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既不愿离去,也不愿折下它们,就那样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

当我将这些零碎的记忆描述给一位朋友听时,她说了一句:“往往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后来都会成为我们一生的回忆。”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欢喜得立刻给她发了个5.20的红包!

然而那些记忆似乎从未走远,总是在不经意间,提醒我,像是在心中生了根,在季节到的时候,发芽开花。

一天下班回家,也是一个阴雨的天气。我在小区的楼下发现了一丛栀子花。虽然已是晚上,但依稀仍然能看到白色的花瓣,在黑夜从散发出清香,我一天的疲惫似乎也轻了许多,心中泛起一股柔情,不禁思念起家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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