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婚丧祭。
四个字概括了北临城男女一生的礼仪。
婚礼乃嘉礼,是女子及併之后的人生第二个里程碑。
北临城的婚俗有两种,一种同一般流程无异,迎亲纳彩,宴宾请客,好四方至亲,聚同行之辈,欢喜同庆;一种则是不同其他地域,集聚了三国习俗之后而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规矩,俗而不漏,雅而不繁。男女双方各自到樘羽庙前叩首。
一为万物洁灵叩拜天地,二为父母养育焚香还愿,三为郎情妾意盟约百年,再取各自的一缕丝发,由庙前百岁老翁结发同心,挂于庙前百年沉香梧桐树上,如此便算礼成。
至于之后的事,便是各家随意,或再行参拜天地,或共聚一堂,敬长辈之礼。
日落黄昏,瑾月牵着一身翠绿罗裙的练曦出现在庄前,一排排的红帘珠屏已经摆起,百里锦绣,漫天花絮纷飞。
“恭喜公子,少夫人!”
一庄子的家仆女婢笑呵呵的站在那里迎接。
练曦对称呼还未能完全适应,被齐吼吼的喊得一愣,复又看了一眼自身的装束,两颊微微绯红。
天底下,应该没有她这样的新嫁娘吧!
送莫逍遥离开的那天,莫逍遥突然向她讨要一杯酒喝,说什么算是她提前敬他的,她只觉得奇怪。却不想今天一大早还在被窝里就被於辛喊了起来,还没梳洗清楚,就又听到於辛在门外催促着“时间快来不及了”,然后一把把她塞进了别致的轩车。
瑾月坐在车里,面色如常抬手将她领口翻卷的内衬抚平,就假寐起来。
一路带着她下了麒麟山进了北临城的一处焚香鼎盛的寺宇,才婉转含蓄的交代了她北临城这种……独特的婚俗!
扫了一眼凤岭阁精心装饰的布景,一个个特意准备的婚庆用品,还有一身特别装扮锦绣罗翠,云鬓半依,对着她眉角含笑,对着瑾月却是怒火中烧的的凤岭夫人……..
练曦又羞恼,又不解的抬眼半嗔怒,半询问的看向身边风雨不动的瑾月。
瑾月眼眸一闪,对于姑姑的恼怒自是明白,眼观鼻,鼻观心也猜到了练曦的想法,平静道:
“姑姑向来如此,不必在意。”
不温不愠,算是宽慰。练曦不知内情,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过多追问,配合的安静站在他身边。一旁的家仆侍婢却暗暗抽搐,憋笑憋得肚子痛,看着气的牙痒痒却不得发作的夫人深表同情。
公子罔顾夫人精心策划了半个多月的婚礼,一大早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带着少夫人下山,去樘羽庙拜天地。夫人当时就脸色发绿了,原来还准备晚上好好热闹一下,却谁知几天前发出去的请柬被一个个的全截了下来丢在大堂的桌面上。
这些小动作夫人本来就是准备瞒着公子的,结果事到临头被公子暗摆了一道,只能有苦难言。
“好练儿,走!”
凤岭夫人仰着怪异的笑脸,一把拉过练曦就往里面去,再不理会那小子。
瑾月无力扶额,自知扫了她的兴致,她心里有气,便由着她去,眼睛扫到一旁的凌崖,凌崖会意的迈步上前。
瑾月看着走在前头的两个人,压低了声音,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已经处理好了。只是……”凌崖有些犹疑,看到公子抬起的眸子,继续说道:“晋王也来了。”
瑾月面色一沉,眸底多了丝计较。
栾玉阁中早已布好了酒宴,除了凤岭阁里的人,出席的只有十几位来客,有男有女,却是个个器宇不凡,看样子与凤岭阁的交情匪浅,见到瑾月也都或远或近的称呼“公子“或者”瑾月“。
满室欢庆。
练曦抽着空挡时间,在於辛的带领下回房间换了身绫罗嫁衣,绣着彩凤,精美无双,只是那满头青丝却还是没来得及梳理,而瑾月…….
显然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她从内阁走出来时,他还是那身雪白衣衫被围绕在人群中应付来宾,凤岭夫人坐在主位上优雅的品着茶,眸底颇有几分得意的“看戏”。
於辛一边扶着练曦,一边含笑在她耳边低语:
“小郡主,我还是第一次见公子这么忙乱的样子呢!要是往日只怕早就甩手走人了,哪里肯招呼那些人啊!”
“北临城的婚俗真的是这样吗?“练曦实在不行,他们应该是最怪异的一对新人吧!新娘子散发披肩,没有好好梳扮,嫁衣都是夹着时间缝隙去换的,而新郎官……直接连换衣服的功夫都没有!
於辛忍不住扑哧一笑,她可不敢说是因为夫人受了公子的气,故意找了那些人来以牙还牙的。
“小郡主,我告诉你一件事,好不好……”
看着站在那里,虽然面容淡漠,眸底却明显融了一层冰的瑾月,於辛带着几分深意的笑。
………
纵使瑾月费尽心思扼杀了凤岭夫人企图策划的繁琐礼仪,最后的拜高堂终究还是跳不过去的,也不能跳。
宾客入座,家仆陪侍,司仪纳吉。
一白一红衣襟落地,两人便跪在了凤岭夫人面前,憋气憋了一整天的凤岭夫人到此刻总算逮到机会,一板一眼摆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势。
“姑姑在上,受侄儿三拜。”
“……姑,姑姑在上,受侄媳三拜。”
饶是在外胡闹惯了,这样的场面毕竟是头一遭,练曦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跟着瑾月的话说,一旁的丫鬟,家仆乐呵呵的笑了。
“起来,快起来!”
凤岭满心欢喜,弯身就去扶练曦,却丝毫不理会跪在那里的瑾月,一脸疼宠的表情转向瑾月时已是一家之主的戒训:
“都成亲了,还这般不懂规矩,这身装扮是怎么回事?!”
瑾月一身白衣绝世如尘,虽俊朗非凡,但在在今日这场合确实不合适。众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来宾也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自然知道凤岭夫人的性子,直摇头叹气。
四周一片无甚坏意的哄笑。
练曦也有些忍不住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这位姑姑的性子与她实在对味的很,尤其在对瑾月的时候,这种看着瑾月满脸山水不动,风雨不侵就想撩拨一下的心情她再理解不过了。
瑾月眉宇微跳,别有深意,道:“是,瑾月下次一定做到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