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想着总要吃点儿有年味的东西。南方人不讲究,也不知道吃个啥,琢磨了许久,本着就地取材的原则,就炒盘腊肉吧。做法极简单,先把腊肉、土豆入锅煮熟,土豆切块在油锅中炕至表面焦黄,腊肉切片下锅炒至肥肉透亮,下干辣椒、花椒煸香,加入土豆块翻炒,最后加入青蒜,一盘颇具土家特色的土豆炒腊肉就算成了。就着这菜,四碗米饭下肚,减肥之事也置之脑后了。
虽说一盘腊肉也没啥好讲的,但如果说是亲手做的那就当讲了,加之又是第一次做,属于处女作,那就更当大讲特讲了。 亲手到什么程度呢?猪肯定不是我杀的,当然也不是我养的,我素来心软,若是我养了这猪,那就难杀得很了。猪肉是朋友送的,土猪肉。朋友的邻居邀朋友去亲戚家看杀年猪,朋友的邻居请求朋友帮忙解决了这些肉,自家喂的粮食猪,朋友不好推辞,买了整头猪回来与我们一干朋友分享。此时又把朋友在心里谢了再谢,朋友却只说,好东西要分享。
这分享来的猪肉着实让我为了难,家中就我一人,冰箱容积有限,送人吧又逢猪瘟疫情泛滥,也是不妥,想想我也是胆大的人,主要还是朋友送的,放心。微信了在省城陪儿子读书的老婆,说是要不就做成腊肉吧,自己没主意也就依了她的意思。第一次做,方法是百度来的,杂取种种。盐、花椒、干辣椒、香叶、八角、桂皮,大约家中能找到的香料佐料一股脑的入锅炒香,然后给那肉做了盐浴加按摩,再把白酒来灌醉了,让这肉在盆中躺了有一周时间,一周后醒来,这事就算成功了一半,而另一半就更让人挠头了。
本地的腊肉是要熏制的,这是从小吃惯的口味,由此再往上游走,平原地域开阔,风大,腊肉便不再熏制,风干即可。但在本地不经熏制的腊肉是算不得腊肉的,没有了烟熏的独特味道,我便不爱吃,加之白惨惨的颜色,总能使我想到干尸,一直到见过了埃及的木乃伊,才知道干尸也有像熏过的。想到这里,又觉得口味有些重了。
出于安全和环保的原因,在城里想熏肉是不大可能的,但我又看不得那白惨惨的肉色,于是学了广东人用老抽给肉上色,先弄个外观相似吧。整瓶的老抽淋上去怕是不均匀又浪费,又去找刷子来刷,最终用了支看似干净的油画笔给那肉上了色,一笔一笔的,整个过程有种手抽筋心崩溃的感觉,但总算还是成了,挂起来看了又看,还蛮有成就感的。晒,就在这晒,晒他个七七四十九天。
一周过去了,满心欢喜却引来了悲剧,挂在外面的腊肉居然让鸟给啄了,又想着哪个位置鸟儿啄不到,赶忙转移过去。突然睡醒了似的想起我那几盆多肉植物,莫名其妙的残缺总算找到了原由,这鸟是荤素通吃的。
其实最好吃的腊肉当属湘西的农家腊肉,那肉也是熏过的,却不是刻意的去熏,而是挂于厨房灶头或是悬于堂屋火坑上方由那冷烟来熏,自然而然的,美味就这么成了。这肉就算是放上两年也是不会坏的,而且越陈越香,但却是离不了那冷烟的。老婆家是湘西人,正宗的湘西腊肉也是在老婆老家才吃到的。伯娘亲手操作,老腊肉用淘米水泡洗干净,煮熟切片,与泡过的黄豆一同下锅翻炒,肉变得透亮,豆变得金黄,当然还有少不了的干辣椒,那香味那口感,却是再也吃不到了。伯娘去世有些年了,想着那双富态的手和腕上老银的镯子,还有那雍容的面相,又怎敢相信这是个极普通的乡下妇人。倒是那金家湾大地主家千金的身份有了些说服力,伯娘性情极好,像是读过书的,那些女儿经什么的总是读过,想想那些也不总是余毒吧。女婿在湘西人眼里是贵客上宾,两次回老家,伯娘总是亲自下厨,总记得我爱吃腊肉,总给做来吃,现在想来还是感激。伯娘去世那晚是年三十,我们不曾赶去,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其实就算早知道又能怎样呢?交通极不方便,那时也没有私家车,但我还是固执的以为我一定会想办法去的,在那里我久着一份情呢。去年夏天随老婆、儿子回了趟湘西老家,头天傍晚到的,次日一早老婆就说要去坟上,表弟给带的路。那碑上贤婿处有我的名,我想哭却没有哭,但心里还是哭了,伯娘不光记得我爱吃腊肉,她还记得我的名。伯娘爱打麻将,多烧些纸钱给她,想她多赢些,我们能做些什么呢,不过如此罢了,愿她在天堂安好。
再过些日子就是伯娘的祭日,我想告诉她,我也会做腊肉了,味道还不错,但到底还是不如湘西老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