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阴沉。
闷如瓮里发出的汽笛声接连醒来。
清晨。
到上海月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通宵——我对晚睡与通宵的界定大抵是6点,若不计数字的变换,是否吃过早饭便成了唯一标准。
所以这是我在上海的第一餐早点。
我对上海的早点有过一万种期望,不想事到临头,竟不自觉地想起了北京的早餐。北京的早点固然种类也不太少,我常吃的不过油条、煎饼、豆腐脑,或许偶尔还有炸豆腐汤。
京津冀地区的油条是最讲究的,但凡有点人气的早餐摊,一定支起一口油锅,旁是一长条案子,上边包了铝皮。若干搓捏好的面团呈列其上。油条师傅拾过两条面团,一抻,一扭,轻轻放入锅中,发出刺啦的声响。不多时,膨胀疏松的面团浸入油汤,染做枣红色,一根新鲜的油条便出锅了。有空坐下吃早点的人都穷讲究,油条一定要现炸。表皮刚一凉下来,整个形态变得瘫软,不复硬朗的形状,这样的油条往往只能被匆忙赶路的上班族拿去充饥。刚出炉的油条最香,空心竹篮送到桌上时,还能微微控出油来。一口下去,涨开的气泡时酥脆的,而里面两条交裹的地方却炙热软糯,唇齿相碰,略无阻滞,即使老人小孩买了去,也绝无“望洋兴叹”的可能。
至于煎饼,天津人或许有他们独有的骄傲,而在京津冀地区的早餐看来,可以粗粗分为天津煎饼与山东煎饼两大类。我自小习惯吃的时天津煎饼,面糊由绿豆面、黄豆面和白面按照比例制得,如棒子面粥一般质感。长柄勺㧟两勺,再由竹蜻蜓一般的木器摊开,画一个大圆。刚刚画得,打进一个鸡蛋,一样摊开画圆,撒少许芝麻葱花香菜。差不多时,手铲并用,把圆饼兜翻个个儿,刷上面酱腐乳辣椒,爱吃果子的加油条,喜欢薄脆的放薄脆,三包四卷,成为方包裹一般的煎饼成品。传统的煎饼一定加油条,但我打小吃薄脆已经成为习惯,也就没必要去恪守。山东煎饼是我高中时才兴起的玩意。小时候吃过的山东煎饼极为朴素,只是一张干薄的面饼,可做储备充饥。而后来的山东煎饼,也变成了打上鸡蛋,卷着薄脆吃的模样,更干脆的口感和更易学的做法使它很快风靡全国,而手艺人的天津煎饼却龟缩在京津冀一代,以至于很多外地人混淆给山东煎饼了。
于是心里带着对北方早餐的期许去周边寻觅,居然让我找到了一家同时拥有煎饼和豆腐脑的小店。毫不意外的,煎饼是山东煎饼,店家很贴心的问了一声加油条还是薄脆,恍恍惚惚没多想便要了油条,到手上也就只能随它去。一口下去,远胜别处的甜度令人结舌,油条因久置也变得韧性十足,贴合微微的辣椒味,竟吃出了辣条的口感。反倒豆腐脑吃出了别样的惊喜。我知道上海是吃咸豆腐脑的,没想到这家豆腐脑卤汁清淡,反倒靠虾皮和咸菜粒来充实味道,我是绝没想过一小碗豆腐脑里有数十只虾皮的。尽管吃出了4根头发,我还是满足地将碗喝了个底掉。
面食果腹,热汤暖肚,秋风细雨打在身上也不觉阴寒。坐回电脑前,盘算着休息还是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江水滔滔。
一声又一声的汽笛拉响了一天的帷幕。
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