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看山，看水，看得是心情。
从北向南，从西向东，一路好景。
早上四点五十分，窗帘只拉开一边，影影绰绰地暗。火车与铁轨的碰接的力而沉闷。我的视线看不到更远，只能望到窗边并卧的双轨。中铺睡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有时打鼾，有时就干咳几声，都不是很响，好像怀着谨慎和小心。
不想睡，也不想起，只想静静躺着，什么也别做，什么也别想，一切安安静静。狭窄的走道里已经有人开始走来走去。火车上的夜，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上铺与空调的吹风口离得很近，在七月中旬穿行的火车内，竟有微微地凉意。我抱紧了薄被。右边的铺是同行的一个女生，她还熟熟地睡着，偶尔翻转一下身子。
同行的女生叫晨曦，带着暖色的名字，类如桔黄，桔红。
2
树木在前方招手，这是最初的迎接方式，那满树的叶都是树温柔的手，人的眼总看不过来，甚至分不清那一些叶是属于哪一些树。
一棵树与另一棵相隔，从人们眼前经过时，它们却像是身体相连，布成一条绿帘。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气，沿着铁路线一路铺扯。
在自然的国度里，人有时会感到茫然无措。
这算是近的景。
逝去的是远的影。
向远处看，有些树还能分出模样，盘松，高杨，柔柳，低矮的万年青，密叶的梧桐，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闪过。这些木科植物，我只知道梧桐的花最美，紫色的喇叭状。传说梧桐是凤栖处，小时候总喜欢围着梧桐转，希望突然会有只惊起的凤凰，晃着彩翼飞去。
如果说杨柳的叶子是绿色的，那么松的针叶便是厚绿，凝绿。那根细小的叶里面仿佛蓄积了太多的绿，生怕一不小心碰破，溢出的汁水把自己也要染成绿色。
3
看山的人总希望自己所见到的山是从未曾遇的高大。即使不靠近，即使不登临，心中的豪情也油然而生。古语云：山是眉峰聚。大概那眉峰也要出自英雄豪侠之士，方不辱山的尊严与格性。
沧海桑田，风雨日蚀。再高大的山，土石也要为之消减。反而可能生出古意的凭吊。山小地平，设建庙宇更容易烟火兴盛，人人可及。所以山不在高，贵在聚物。高大雄伟的山，却寸草不生，只能供给土石之应，又有什么用呢？
我看着沿途的山，心里留下的只是一些细线条勾勒的轮廓。到达泰山时，听到播音员报出的站名才知道，先前的印象终不能与眼前的实物吻合。这就是泰山吗？并未见得高入云巅。而眼中只有这山却不见登山的人，心中臆想也许是这山太大，而人太渺小吧。
山是大自然给自己的雕像。
4
地上的是路，水上的是桥。人们走平了路，也走弯了桥。半圆的拱身撑起了无数的脚步和车轮。
有的桥被人们渐渐忘记，有的桥被人们正在记起。
空旷的田地中间立着一坨桥的残骸，只有那圆拱能让人辨出它是桥的一部分，然而又是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旷野里呢？
桥是贴切的象形字，在最初的时候，桥多是木制的，两边有护栏扶手，而人是在中间走，下面两竖代表着两岸。
随着建筑材料的增多，又出现了石桥，砖桥，铁桥等。各具风格。
从黄河上过，经的是铁路桥，头顶是湛蓝湛蓝的天，身下是仓黄的河水，身旁的钢筋构架给人以安全坚实的感觉。
家乡有座沱河桥，浮在七八十米宽的水面上，儿时最怕从上面经过，总担心桥会突然塌下来，偏那桥面上还留有漏水孔。我每每要绕过那些孔好远，仍小小心心挪着步子，生怕会滑下去。实在是因为惧水，因为很早就听说有个大伯的女儿在水中遇难。而桥是很美的建筑，像虹，如龙，要懂得欣赏的人才明白。
去吉林市游玩时，同学浩非要步行去看松花江大桥。他学的是路桥专业，对桥莫名地喜欢。
5
人们说游山玩水，我却始终不明白这“水”是如何把玩的。泛舟？垂钓？而在旅游区中这些好像是都要收费的，我一向不赞成用金钱兑换自然的情调。本来大自然是人类共有的财产，被商品化之后就成了赢利的工具。
大嫂的单位组织旅游去了黄果树瀑布，那潭边有明文规定禁止下水游泳，偏那导游小姐不小心，在做解说时滑入潭中，弄了一身湿一场惊兼罚了款。
还不如陵水的猴岛，既可欣赏森林公园，又可在海边畅游，感受海水柔软的起伏。而且只要花上五角钱便可乘船渡海。
对于黄河的水，想来是只满足于看的，看久了连眼睛也要变得沙黄。
水的颜色也极有意思，清的，黄的，浅绿的，黄绿的，墨绿的，蓝的，还有灰的。
水的尽处，还是水。因为水是我们生存的根本。
晴日，水在阳光下闪亮；暗夜，水在灯影里光耀。
无处不在，如爱一般。
6
傍晚的时候，残阳的余辉把云染得红透。
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学过一篇课文叫《火烧云》？
我忽然想起一个人，然后问晨曦。
记得啊。
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谁啊？！
萧红。
萧红是个身世悲凉的女子。我喜欢她的《呼兰河传》，那些文字仿佛是未经思索，很自然的从心里流出，沧桑睿智而深情。
人生是美丽的风景，用心就能看到。
晨曦，快看！
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哇，彩虹！真是神奇！
也许真是新大陆。晨曦一脸激动地笑着。
在这不知何处的旷野，刚经过雨的洗濯，干净清新，一条虹悄悄地架上人间。那七种美丽的颜色过渡巧妙不易觉察，绚烂而不妖媚。
我和晨曦望着那虹渐渐远去，随着天色的变暗渐渐逝去。
晨曦说，看见彩虹的人会有好运。
我希望这是预言。
天，快要黑了。
（Tue Aug 09 CST 20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