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子
小时候,只要母亲说”挖菜去“,我就知道是春天了。
大地还看不到绿色,我们这群孩就能在枯草下找到小根蒜,上面是干樱子,头发那么细;下面是冻土,砖头那么硬。一镐一镐刨下去,一撮小根蒜的梗子就裸露出来了。我们开始小心翼翼了,我们要保护它们的脑袋,我们像在拯救一群小伙伴。若刨掉了它们的脑袋或是伤到它们,我们就罪过似的会沮丧好一阵子,然后还互相埋怨,还时常会为此吵架,吵到不理彼此,吵到分帮结派,吵到几年互不说话。
小根蒜多数长在田里,麻地谷地居多。相比之下,婆婆丁基本生长在田边地头、沟边沟沿、壕上壕下,乃至于村里村外的路旁墙根都会成片生长。
它的生命力超强。
也许喜欢踏青,我们这些孩子从不在村附近挖菜,我们总是去村西的沟沿那里挖,那里的婆婆丁大,那里的婆婆丁多,那里的婆婆丁嫩,那里也有小根蒜。
只要是在那里挖回来的菜,我就会看到母亲花儿一样的笑脸。
当那些小根蒜和婆婆丁洗干净往桌子上一放,桌子几乎就满了,除了一家四口各占一方桌角外,也基本就能放下一碗大酱了。
香。……
一直喜欢吃婆婆婆丁,记忆中从没有一年会对它冷默,就算我想无视于它,我的胃口都不同意。但每次去买,基本都会说上一句:这么贵,农村有的是。
是啊,现在农村的孩子有谁会迎着风去挖菜呢?他们不是不吃,他们自家的房前屋后、园子墙根里生长的吃也吃不完。我的舅妈家就是,每次回乡下,站在院子里和舅妈说话就会挖一兜又一兜,我曾和舅妈开玩笑说:如今咱村,是蒲公英的家乡。不是吗?似乎现在的家乡真比从前蒲公英多很多,为什么,没人像袁隆平研究水稻那样去研究,也许,这只是风水轮流转。
我戴过婆婆丁花和小根蒜花
我曾经戴过婆婆丁花和小根蒜花。真的,那会儿我十七八岁了呢!
春天和父亲去种地,黑土地上婆婆丁花是唯一的色彩,兜里揣着鸡蛋打点肚皮,做在地头吃着,就看见脚下的一对婆婆丁花。
“吃馋了吗?给你们吃点。”
我逗着它们。它们都如鸡蛋黄那么大,也如鸡蛋黄那么黄,我边吃鸡蛋边掐下它们比,比着比着,就突发奇想的插辫子上了,不过瘾,又去找几朵戴鬓上,若被风吹掉了,还会去追回来再戴上,那心情,就是非戴上不可,如心里有一面镜子再照着戴,缺哪一朵都不完美似的。一惯少言矜持的父亲看到满头黄花的我后,就停下镐头波澜不惊的看上一阵子,然后抹抹嘴巴笑了。
秋天和父亲掰苞米,去捡掉垄沟的苞米棒子时,一下发现了一株小根蒜花。它依在垄帮,紫色的花儿歪向一颗苞米杆子,那样子既像像掰苞米累了时候的我,也像传说中的闺秀一样羞答答。
之前,因我一直不常见小根蒜花而忽略它会开花的。这会儿,我觉得我看到的不是春天我们在冻土里刨的那个细尾大头的,像瘦的可怜的娃似的小根蒜的花,我觉得我发现了奇花异草。
小根蒜花不像蒲公英花那么灿烂,那么无拘无束,那么奔放,像天真的童年的我们似的肆无忌惮的自由自在,像田野只属于它们。而小根蒜花则多数躲在角落里开,也不会开的花团锦簇。它们生的窈窈窕窕,纤纤柔柔,它们的样子自带优雅,它们有一种气质。
我又把它掐下戴在头上。不过这个心理过程是矛盾的,纠结的,是舍不得掐它、又想拥有它,而且,又不忍它继续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