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里是一个侗族聚居的典型村寨。不知道祖先何时搬到这里来居住,怎么在坡上开垦一片一片的梯田,在这里繁衍生息。我现在都有些奇怪,上代人在没有水平测量仪器的情况下,如何开垦出一大片保持大致水平的稻田。
[endif]有一片山可以劈柴取木,取暖建屋;有些许地可以种植瓜果,四季时鲜;有几亩稻田可以种植禾糯,养家糊口。一直就是老人们的梦想与追求。即使在现在,即便种田非常不划算,但每家每户还是维持着足够口粮的基本农田,一是自家种的粮食安全,二是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不敢懈怠。“仓有余粮,方有安康”。在侗家,几乎家家都有“过冬田”,也就是常年有水的稻田。稻田里除了留有可以食用的成品稻花鱼,最主要的就是喂养一二指宽的小鲤鱼苗,供次年放入插好秧后的稻田。其实这个喂养也用得不是很适当,只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了。其实稻花鱼苗基本上是天生天养,自生自灭,只管保留一定水位,从不主动施喂饲料的,偶尔会喂些菜籽饼。穷山恶水鱼贱命,只有主动寻食,优胜劣汰,虽然说是稻田养的鱼,其实相当是野生的,这也是稻花鱼品质优良的原因之一。传说扶贫帮扶发放外地鱼苗,结果过段时日死得白花花一片。饲料鱼苗,只会吃饲料的玩意,怎么能够享受山间清泉,忍受食虫饮露的生活。
[endif]鲤鱼是我们这里养殖的主鱼,因为鲤鱼好养,个大。稻田里为什么养鱼,其实最初的原因应该是解决人类的营养需要。山上有野兽,但野兽会爬树跑得快,不是那么容易捉捕的;河里有鱼,但是没有鱼网等工具,只有望河兴叹的份。田里可以养鱼,是祖宗遵从自然的选择。对于侗家人来说,田里有鱼,就有如圈中有猪,仓中有粮,屋有婆娘那般习惯与自然。每年的春耕插秧之后,就将自己留种的小鲤鱼苗放入水田。让鱼苗与秧苗一起生长,鱼苗拱食泥土中的微生物,将泥土搅混控野水中的杂草生长,并帮助秧苗松根,吸食水面的蝗虫之类昆虫,排泄粪便肥田。秧苗为鲤鱼遮荫,保护鲤鱼不受鸟类侵扰,这是最原始的生态系统。我们的祖先在一代一代农业生产种植过程中总结经验,向大自然致敬。每一条鱼,如同每一条稻穗,都是经过重重的呵护之下才得以成长的。这是一个汗出付出的过程,是一个等待收获的过程,更是侗家生息不已的过程。当然,放下去的鱼苗,不是每一个鱼苗都长成大鱼。但是能够活到稻子成熟的季节,那算幸运的稻花鱼。秧苗从一颗颗谷种发芽,抽叶,移栽,分糵,打苞,抽穗,成熟。时间上需要历经6个月的时候,而我们的稻花鱼,也从小小的鱼仔慢慢地长成大鱼,在水田里自由游动,扑腾。站在田埂上,看着青葱一片的稻田,听着稻花鱼拱泥寻食摇尾发出的响水声,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一切都是自然天成。辛苦之后,看到收获的希望,是一种心安理得的成就感,安然而又宁静。
[endif]稻谷泛黄,就可以放水捉鱼了。放水之后,有利于加快稻谷成熟,使土地干硬之后便于收割。往往是这时,就是吃烧鱼的好季节了,邀上几个好友一起去坡上烧鱼吃,共同享受一季收成。一边挖沟放稻田的水,一边找个平坦的地方,烧上一堆大火,待烟火过后留下的火种以供烧鱼之后。
[endif]将稻花鱼从田中捉出,选取半斤左右的鱼,太大的不容易熟,直接用刀划破肚子,将苦胆挤出。这是个技术活,传说中最厉害的手法就是凭一根筷子,快速在特定的位置捅个洞,将鱼胆恰好挤出,不留半滴血。然后再将鱼丢入水中,还可以活半天,几乎看不出异样。再用竹杆从鱼嘴一直穿到鱼尾,就可以慢慢靠在火堆边进行烘烤。
[endif] 同时和足够份量的新鲜辣椒放在火种旁边,如果有西红柿最好,保持一定的距离,足够的耐心,将鱼与配菜慢慢地煨熟。将焦皮熟透的辣椒加入新鲜的花椒果、大蒜瓣、鱼香菜、姜末、韭菜段等,放入适量的盐,放在盆里一起擂烂,装盘,记住一定要加泉水,就成了蘸水。再将烧熟的鱼轻提头部,将肉划拉到擂辣椒蘸水中,美味的烧鱼就成了。甚至于去掉鱼肉的骨头都可以放在火上烤焦,也是味道非凡。讲究的话,折上一些松树的叶子,铺成厚厚的地毡,盘膝而座,盛上自酿的米酒,带上自家的糯米饭。条件简陋,却是最贴近自然。举杯开饮,举碗开吃,在山林中留下酒后胡言,快意非凡。这是侗家人一年难得的欢庆日子,感谢风调雨顺,感谢万物生灵庇护,感谢辛苦劳作得到的甘甜收获。
[endif]多余的稻花鱼取大留小,大的带回家可以搞干鱼,做腌鱼;小的专门放到终年有水的稻田,留作明年的鱼苗。一季的收成,一年的耕耘。我们所养的稻花鱼,不仅仅是一种食物,更是一种侗家人的寄托,是一种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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