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澜不是不愿意跟美玲订亲,而是生气张萌因这点小事从五台叫人,难怪叔叔在酒桌上直接大声讲他张萌的自私。张萌不明张澜之意,急解释道:“美玲可是个好姑娘!人长得好看自不必我说,她的美你是看到的。我娘也说过‘美玲那姑娘明事理,谁家若有造化娶回家,定是会有好日子过的。’她可是厉害的姑娘,说话大胆,做事大器,她决定下来的事,连知县大老爷都得照办,她是万人不及的好女子!你们把事定了,我也好随后订亲。”张澜听张萌为了自己想订亲,对张萌的恶感更重,张萌哪里知道张澜所想?更不知他心已怒,仍续道“你若娶她,可说任事你都不用去操心,从此不会让你缺银子使,她娘早就为她攒下了丰厚的嫁妆,跟她订亲还不要咱的彩礼……”张萌一直努力劝说,越劝张澜越恼,根本就没听进去,怨恨之意进一步加深,甚至于恨不能上前抽张萌的耳光。
张澜正恼怒中,老家人王铁来叫,张澜跟着到上屋,叔、婶已然等在那儿,叔叔道:“你爹妈走得早,当叔叔的就应该给你张罗,你也不小了,应该及早地把亲事订了,我也算是对得起你的爹娘。你这也回家来了,于厚德一家都看好了你,咱两家做了亲后,你也有了靠山,不再耽误你练功的事。”张澜见叔叔认真,没理由无故违拗大人的意,默不作声,尤其是听到你这也回家了……不再耽误你练功等语把张澜急于返回五台的意思给点破,安定了张澜浮躁的心。叔叔征求问道:“你觉得可心吗?哪里不满意吗?”张澜真没理由反对,刚才对张萌那是气话,是对张萌的不满,叔叔是长辈,长辈说的话不能不当回事,必须认真对待,回道:“最好是等一年,我下山回来再说……”话还没说完,叔叔不乐意了,微怒道:“什么话?你现在都十六了,就算你明年回来,那也是十七岁了,你不急,别人怎么评说你叔、婶?就算是咱们不急,人家姑娘今年都十五了,别人家的姑娘十三四都出阁了,让人家不明不白的怎么等你?这可是打灯笼也难找的好事,订了亲,将来他家对你的帮助那是无法估说的,他于厚德对你的将来,那是有多大劲儿就会使出多大劲儿的。”二婶在一旁道:“那于美玲长得多文静啊,只那份白净让人看了都心甜。”张萌也进来说道:“人家过的那是啥日子?将来贴补你的还多着呢,咱愿意,人家同意不同意还不知道呢?”叔叔呷了一口茶续道:“先把事定下来,等你下山回来,我跟你婶把你们的婚事一完,你到书院再念书,赶上考试,参加乡试,将来考取个功名,于厚德在衙门再提携提携,仕途的路他熟,还能有你亏吃?你婶对你的事很上心,比对张萌的事还上心,明天我就找人说媒,按理说咱这是高攀人家,订下亲,你专心去练武功。”事至此,张澜没理由再起刺儿,只能听安排。
求媒提亲过彩礼的事都很顺,用不上张澜,张澜只当任人摆布的木偶。张澜过了几天无事可做的日子,几年来第一次轻闲,在灯下翻看张萌念的书,张萌从外跑进来神秘地问道:“你猜我打哪来?”张澜这几日对他反感加深,张澜不愿意跟他多说话,没搭这茬,张萌继续说“我是从于松他家回来的,我去找美玲了,告诉她说你明天就走,让她来。你猜她咋说?”张澜仍在看书,没理会张萌在说什么。“她说今天太晚了,等明天天亮再过来。若是别的姑娘,我就拉她过来陪你说说那些应该说的话,对她,我不敢,她说明天来就明天,我可不敢对她强求……”
刚吃早饭,就见美玲带两丫环、两婆子进院。婶娘忙迎出去,喊住了狗,把美玲扯进屋道:“看美玲俊的,跟画上下来的,快点上炕吃几个饺子!”美玲笑着回道:“我刚撂下筷子,肚子再没有地方。听说澜哥要走,也没有什么好的,把家里的大青马牵来做个脚程,我娘看他穿的单薄,让我给送些衣裳来。”婶娘一努嘴示意道:“身边有瓜子,你先嗑着,澜儿一会就吃完了,让他陪你说说话儿。”张澜望一眼美玲,果真是长得俊俏,从前没细看美玲的模样。美玲见张澜看她,低头道:“昨晚我没来,为了是今天过来能送送你。”婶娘在一旁打趣道:“看,从此我家澜儿就算有人疼了,我跟你叔也可退到后台了。”
张澜吃罢饭,一家人都出来送,张澜牵着马走在前,于美玲跟近两步,偷偷塞给张澜一方手帕,张澜立觉与美玲的距离感消失,拿眼偷觑别人,叔婶都没有紧跟上来,都知道让出一步,张澜虚望了眼家人和丫头婆子们,唯好事的张萌跟着美玲上来听说话。张澜连忙偷袖起低声道:“你送这多好东西,我没啥东西能留给你。”美玲小声道:“东西再好还能赶上人好?我就是看好你的人,那日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你真会说话,那话说得可真好听,听得我心里美滋滋的,我可乐意了,我们一家人都肯定你,这些日子恨不能立马就成了你的人,我愿意天天待在你的身旁。”从她嘴里说出震耳欲聋的话,含有称赞的意思,让张澜感觉极受用。“其实我很羡慕大侠客过的日子,将自己溶入到江湖之中,仗剑闯天涯,历尽世间的沧桑,大山大川就在脚下,连鞋上带的泥土都是故事。”这侠肝义胆的话从姑娘嘴里说出,是显得有些生硬,张澜猜她说的都是听来的传说,是说书讲古人对武林事的夸大。美玲见张澜默默望着,越加激动“我从骨子里愿意能跟男人一样干大事,除强扶弱做英雄,铲尽天下之不平,轰轰烈烈当好汉。”美玲把激情满怀的话说出,仍是难于释怀,伸手从腰间解下粉红腰带,心儿突突的乱跳,道:“你系上!就顶算是我相陪在你身边,也时时记着家里亲人在牵挂着你。”张澜见她脸上白里泛红那少女的羞态,十分可爱,风儿吹乱了她那黄而细直的秀发,很显柔美,让他联想到妈妈,见她这顿大胆的举动不禁也怦然心动,听她发于肺腑的话,激动得眼中湿润,说道:“放心吧!”骑上大马,向送行的众人挥手告别后催马扬鞭,那马儿如离弦的箭一般,张澜只觉得耳边生风,马儿奔跑迅速之极,片刻消失在远方。美玲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闹不清张澜让自己放心什么?是答应好好做大侠?还是让自己免去对他的挂念?呆呆的直望到他消失在视线之外。
第四回 同是劝阻分出情义远近,试身手戏斗授业之师
张澜告别家乡,离开亲人,回到五台,山上已经开始学武功套路了,张澜取出十两银子交给伙房老李,为大家改善伙食。不到半年,胡凯把全套“金刚拳”传完。李拓讨好道:“大师兄,明天你就下山了,给我们露一手呗,让我们见识见识,都开开眼!”胡凯听这话来了兴致:“好!我就给你们演示一下罗汉堂练出来的铁沙掌吧。”向四周一望,见支墙的碗口粗细的榆木桩子,运劲于掌,猛拍下去,那木桩咔嚓断为两截。全场无不惊叹,这些人可都是专门练功夫的,万想不到他一掌居然会有这样大的劲力。李拓高声赞道:“这才是真正的五台功夫,怕前大师兄‘漫天风’雷横也未必有这能耐。”
次日,于得水远远地对张澜喊道:“胡凯大师兄约你在山脚下的‘步云亭’。”张澜问道:“他没说什么事吗?”李拓从旁道:“还能有啥事?他曾发誓说‘下山时一定把你的胳膊和腿都打断,否则,他就不姓胡……’这几年被你整得没了脸,下山时想拿你出口恶气,再找回点面子呗。”于得水在旁恨自己忘性太大,把这茬事给忘得是干干净净,一时急道:“他已经下山了,再不受“十戒,十共同”寺规限制了,让他在山下等,咱就是不去,他还能在那里等两个月?两月后咱都下山各回各家,他再想找咱们也难。”张澜犟道:“打断我的腿,他没那个胆量。”于得水见张澜过于固执,接口道:“你可别那样说,他原来多威风?被你痛打一次再也不敢耍了,这几年让咱们把他臭得够呛,心里肯定有怨气。”张澜不在意的说道:“那我也得去。不去,让人小瞧了比啥都难受。”于得水心里更急,深怕张澜为了面子而真去,顾不得多想急喊道:“你去他不打你吗?”于得水怎肯眼见张澜去吃亏?有意把声音放大,让大家都听到,把众师兄弟都召过来好一起劝阻张澜。大家被于得水的喊声所惊动,聚集过来都反对,张澜反问道:“他打?那咱学功夫干啥的?”于得水怕张澜冒失,认真的说道:“咱刚学一套入门功夫‘金刚拳’,咱的功夫都是他教的,跟他动手还有的打?再说了,你还不像我,你从未跟他交过手,他没有手把手地教过你,这几年你实际上就等于是个旁听生,你没领略过他的能耐,他下盘稳如泰山,力大拳重,出拳快。学‘金刚拳’你回家没及时到,耽误一个多月不说,他来寺里练功十多年也不说,他比咱大还不说,他又到达摩院跟武僧们正规练了一年,咱们三十多人加起来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啊。就算他不敢把你的胳膊、腿打断,被他打一顿也不值得呀,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一番大道理讲得有理有据,足以把人说得服服帖帖。李拓在一旁帮腔也道:“咱不理他,只当没这回事儿,他还能上来找咱们?”张澜也明白大家的用意,只是不愿意露出怯意,在众人面前露怯那多丢面子,反驳道:“不去那多不好。”李拓肯定道:“让他等,咱就是不去,我觉得他绝不能上来打你,在山下就不一样,山下没有寺规罩着。”这话太有道理,很多人附合着李拓的话。唯张澜坚定的反驳道:“我成了缩头乌龟,传出去我是个啥?”李拓虽说天天跟着张澜混,处处按张澜的意思来做事,今见张澜跟大家起火叫劲儿,也急了,大声嚷叫:“你是个啥?你说你是个啥?你是个啥真的不算个啥,如果你去了,让他打得你个啥也不是,别说是打断腿,就算是打得鼻青脸肿,那时才能知道你是个啥。”李拓也觉得话说得有点过,自打每月有猪肉吃后,大家再不用诱狗抓鹅,风气正了,张澜也不再带大家闹事,大家盼着张澜来个顺坡下驴待在山上,当做不知道有胡凯在山下叫阵这回事。张澜头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可张澜天性如此,硬声道:“真被打断腿也怨不得别人,怪自己没本事。”于得水在一边急得不知道说啥为好,急道:“不说别的,昨天他一掌震断榆木,那威力若是打在人身上,哪个能有命在?”张澜道:“五年前我说过的,我跟他之间的事是我们俩单独的事,生是我们俩生,就是死了跟你们也没关系。再说了,做事得分缘由,咱们是同门,不是你死我活的厉害关系,即便动起手也应该留有分寸……”
于得水跟张澜惯了的,这五年一直是听张澜的,天天跟着张澜在一起,绝对知道张澜胆大包天。做事不按常理,看张澜这样坚定,似很有把握,猜张澜也许留一手。都知道胡凯一向好占小便宜,有时谁偷偷塞给胡凯点好吃的,他便能格外开恩,这一招百试不爽,该罚的也都免予,也许张澜有啥更出奇的记念品要偷偷的交给胡凯?
李拓见张澜始终不听劝,心里起了变化,想:这样犟,就应该被教训一下,你张澜挨揍就挨揍,反正也不揍我。一动这个念想,先从门口让出道,放张澜出去。几年来,李拓虽不再天天跟着胡凯混,心仍然有些向往,他墙头草随风倒的性格本就如此,人虽整天跟张澜混,心并不属意于张澜,这就是李拓的多面性。张澜是有马的,出得门牵了马出院,打马而去。于得水是张澜的铁杆儿,分神之际,张澜打马走远,突然猛醒,张澜不像有些人做事没原则,他行事一向光明,绝不能偷偷送礼给胡凯,他从不背我,肯定不是有留一手记念品的事,对大家喊道:“咱不能眼看着张澜吃大亏,咱都去!一哄而上把胡凯劝住,就算劝不住,咱最少也能挡住,把俩人隔开。”众人都受着张澜的恩惠,每月吃一头大肥猪都是沾了张澜的光,张澜的生命受到威胁,出手相帮是应该的,经于得水这一提醒,都抄家伙,五台是佛家圣地,大家虽说是俗家弟子,所谓的抄家伙,也就是扁担,扫把之类,这些练了五年功夫的还像农夫打群架一般,手里抓着件硬东西来壮胆,没跑几步,于得水仍觉得不妥,道:“咱们加一起也不是大师兄对手,还得去戒律院找了禅大师伯,胡凯最怕了禅大师。”李拓在身后应道:“你们先跑去救张澜,我去戒律院,随后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