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村,空舍,少闻鸡鸣狗吠。凌晨三点半,五更天,无雄鸡打鸣,旧日鸡叫两遍已不再,手机闹钟准时响起,虽比鸡叫更精确,但总少了一些感觉。一骨碌翻身起床,把蚊子吓得一跳!几只贪吃的蚊子未料想到我起如此之早,按常态分析此时我应在酣睡中,它们不仅熟知我没有夜尿习惯,而且血型还二十年前的血型,配方还是原来的配方,味道还是那个味道,故此它们吃的得意忘形,体重急增,几乎飞不起来。直到我起床落地,它们才回过神来,拖着笨重的身躯悻悻离去⋯在此先对蚊子说声抱歉,打扰到它们饱餐一顿最后的幸福,不好意思,今天起早我有重任在肩,协助父亲——卖瓜。
简单梳洗,拉开门闩,三十多年的老木门发了清脆的“吱呀”声。走出大门,熟悉的夏日凉风扑面而来,虫鸣依旧,月没参横,北斗阑干。借弱光寻车、开门、点火发动,引擎轰鸣声划破夜空,整个村落才有了一点人类活动的痕迹!两分钟后,到达取瓜地点。村里一位老大哥(按辈份喊哥,按年龄应喊叔了,农村认辈份,不认年龄)早已把瓜整理好,车未停,村哥迎了上来。略作寒暄,抬瓜上车,就三筐雷瓜(甜瓜),就三筐!我有些差异。村哥说:还20斤麦李(李子,估计是割麦前后成熟的李子,俗称麦李),瓜有200多斤,我父亲占30%,村哥占70%。我暗自嘀咕,这个早起得有点冤枉,此刻我迅速调整心态,就当是一次卖瓜体验呗。话不多说,带上长杆秤,调头往城里去。
村路蜿蜒曲折,好在一路无人烟活动,只有逆光而来地飞虫,一脚油门到底,直达通往县城的快速马路。一路上向村哥打听了往年种瓜行情,瓜品种、瓜期、上市时间、价格走势等。说到今年这批瓜,村哥无比自豪,数日前第一批瓜送到镇上卖,时逢高考期间吃“瓜”群众紧扣时事热点调侃道:今年种瓜高考你拿了状元了!也就是说村哥在瓜市提前半个月卖了个新鲜,遥遥领先他人,自然也卖了个好价。价格虽好,但村哥并不满意,毕竟是小镇上,故此今天起早去县城,打探下今年瓜市行情,为日后瓜批量上市销路作铺垫。
快速大道上路宽车少,一溜烟儿到城区,已经斗转参横,有环卫工人在忙,晨练者在跑,早点摊冒着热气,大地在复苏!七转八拐,进入菜市口。毕竟天刚蒙蒙亮,菜市场还是显得冷清,也许是从来没有起这么早来市场的原因,虽各类小贩已忙活,还是很冷清。只有市场门口一醉酒女郎,对着手机哭哭啼啼,片刻后一“捡尸客”扛走了。无瑕顾及周遭,以最快的速度,最好的价格把瓜脱手才是正事。要想瓜卖得好,占据有利的地理位置当然很重要。由于来得早,选位并不难。摆好瓜摊,静待客户上门,半个小时过去了,无人问津,期待中的大老板并没有出现(批发贩子,一筐端的)。
村哥四处游走,招览瓜贩,我留守瓜摊,做好了零卖的准备。临时自编了叫卖台词:卖瓜,卖瓜!老张卖瓜,自己不夸,卖上几个带回家,吃上一口,甜了全家!天已大亮,市场热闹非凡,老头老嬤儿都来了,或许一个城市一天的活力是从菜市场开始的。问价的多,出手买的少,都知道新上市的价格贵。村哥市场转了几圈,没有寻到一筐端的贩子,失望而归,又看我零卖也不理想,开始怀疑是否定价过高。我认为好产品自然要卖好价,况且一开始就自我降价,不付合卖水果的规律,应该改良方法。于是,我向菜摊借了一把刀,找了个熟得够透卖相欠佳的瓜,削皮切成小片。然后卖了一盒牙签,以便有意向的瓜客品尝。另外让村哥把面相好的瓜朝上摆放,整理好造型。改良方案后,效果明显,人气聚集过来。人们喜欢围观式采购,人流量上来了,销量自然上升。互联网的流量变现,其实也是从实体经济拷贝而来的。瓜卖得还算快,但还是没有在计划时间内完成任务,原计划是在城管上班之前全部脱手,虽然市场里没有城管,但是作为流动商贩,时刻保持要警惕!
经过一轮早高峰后,菜市场逐渐恢复平静。筐里瓜也只剩些卖相不好的瓜,此时我认为是时候开始降价处理了。瓜不好,降价也不行,卖不动,偶有问价的,专挑些瓜的毛病空手离去。来了一位老嬷儿,挑瓜专家。
老麽:“瓜多少一斤?”
我:“2块5”
老嬷:“这么小的瓜,太贵!”
毛病一:瓜小。
我:“你来晚了,大的卖完了,瓜不在大小,甜才是主要。”
老嬷:“不给尝,怎么知道甜不甜”。
毛病二:不给尝。
我:“两块吧,不用尝,不甜不要钱”。
老嬤:“这么难看的瓜,还要2块?”
毛病三:难看。
我:“阿姨,买瓜又不是选女婿”
老嬤:“小伙子,你看这瓜都有破伤了,再便宜点吧”
毛病四:有伤痕。
我:“阿姨,冲你这句小伙子,我再降1.5元给你”(不惑之年,有人喊小伙子,难免心里美滋滋地。)
老嬤:“没熟吧”(拿着瓜左敲又敲,上捏下掐)
毛病四:不熟。
我:“阿姨,看你也是资深吃瓜专家,今天破例1元/斤”
老嬤似乎对价格表示满意,双手在筐里挑挑捡捡叹了口气道:“没有一个能吃的,算了明天再来卖,你明天还在吧,我明天早一点来”
总结陈词:不能吃。
我无言以对,村哥也耐着性子不说话,表情说明了一切。
老嬷转身离开,村哥看着那个被“抚摸”得伤痕累累的瓜,拿起来叫住老嬷道:“大姐,这个瓜免费送你,拿回去削看看好不好吃,好吃明天再来。”
老嬷愣了一下,推辞了半天,还是收下了。
我无法揣测老嬷收瓜后心情,至少我感觉到了一股夏日凉风吹过来了。此时此刻我想吟“诗”一首:
老张进城来卖瓜,
物美价廉人人夸。
街上老嬷专挑剌,
农夫送瓜甜自嘎。
(注:老嬷,指老年妇女,老太婆。中性词不褒不贬;自嘎,方言,指自己)
日上三竿,应该不止三竿,近午前吧!能卖的瓜都卖了,还剩些歪瓜,削皮去肚,送给邻近菜摊主吃。瓜香顿时稀释了菜市场杂乱气味,伴随着香气四溢,我们空筐轻扁走出了菜市场。
瓜难种,瓜难卖,不遇城管都好办!
又到卖瓜季,希望有关部门不光是合理合法管理瓜农,也要以更多灵活的方式来应对夏日瓜市场。不要一到夏天总让吃瓜群众看一群瓜娃子和瓜贩玩猫捉老鼠游戏,最后游戏变成游街!愿天下秤砣砸死瓜农事件不再重演!
世代耕作种棉花,
棉花再好无人夸。
种啥得啥看天说,
只好荒地学种瓜。
种来好瓜上街卖,
讨价还价不言赊。
闹市街口瓜好卖,
不料城管把人抓。
摔了秤砣砸箩筐,
瓜破人亡不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