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离开体制的故事。
那时还没来得及找小三,就急着出轨了。在北京的一家体制内,工作了很多年,衣食无忧,升职生子,还算有里子有面子。2016年冬春,我听到内心呼呼的风声,日夜不宁:没有快感了,就分手吧哪怕还没有小三。于是,2016年,那是一个春天,我向上面提出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的唯诺诺和哼唧唧。
之前,我已一手炮制了很多端倪。比如半年前,请我的美女助理(你们勿以为是黑丝、大长腿、包臀裙的那样,更不允许意淫,只是身材一样但着装风格迥异而已),她替我清点欠着体制的东西,电脑、公文、书刊和各类登记薄还有一个精致的小鼠标。
一天以后,风姿婀娜的助理敲门喊了报告进来。她的发型是刚做的齐肩内扣,着装妥妥帖帖,像极了国军特务。她知会了我有关清单。
当然,清单上的这些啪啪啪后形成的衍生品早已被我双规了,一个都不少,在书柜里等着回到体制。我安静地一个个交出去,签好交接,看窗外,目断行云,自诩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啊,都有个提前量啊。真是羞耻于用这句格言,它用在希望满满、正气凛凛的进步者和作作索索、鬼头鬼脑的投机者身上,同样都比我更恰当。
手头还有大量的重要工作。开始进一步分解到我的副总手里。用同僚高管的名言说,干牛逼了是你们的,干屁了算我的。这话真是豪气,但我相信下属听了后会翻译成:你们多干点,没事别找我,我想静静。不过客观上来说交出去的是工作,留下来的是担当。“跑不了你丫的”——也许内心有地狱的朋友心里会这么想。
一个高管,绝不能屁颠儿屁颠儿乱串,把格局里的底线守住,把根管住,并且使劲的压榨下属,才不至于让他们今后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迷茫。你要高度地被信任被依赖,要不然谁特么的跟你混,敲门喊报告给你那么大面子,别人站着、你坐着、等着你、指手画脚、发脾气?光谈理想,不给钱,真就是耍流氓。
缺小三、自偷欢。于是,我关起门,在阳光铺满的枣红色大板桌上,鼠须笔宁静地临着九成宫,读着繁体竖版史记,满满副性交式的快感,直到忙的懵B的副总进来,带着金陵十二钗,聊着工作还有趣闻,司马迁云,资辨捷疾、闻见甚敏。
三月份的董事会召开之前。头儿找我沟通,今年种种原因走不了云云。我莞尔,意料之中的好事多磨。接下来的几次董事会上,我继续高调的履行职责,高谈阔论,察言观色,协调各方。工作上还是必须要有鲜明态度的,之前炮制的端倪,红杏一样出墙了,原本也是我的方法和预期。
但而因此如果,此时懈怠推诿,无疑会叠加成人品的怀疑,十五年+的苦心孤诣,必将沉没在浩瀚的高黏度唾沫里。
我更加努力,准确而言,看起来更努力。对上对外协调重大关系,给我偏安一隅、独自偷欢的体制内的小温床,营造良好多边关系,外面蛮拼的姐妹兄弟们也有个舒适和谐的桌面背景,不至于堵心闹情绪,不至于被其他高层吆来喝去。我策划着B计划。
好稀罕的决定。银正恩站在大伞下,体制内老头子幕僚们雨中肃立,大檐帽、微前倾,最高指示小本子上速记,不知你们心口的风声吹得紧不紧。
再不走,就拖累你们了。如果哪个重要工作真干屁了,或会遭受人品的猜疑,掉入他人内心的地狱,那里鲜有客观的分析。何况,我本确实失去了动力,发动机里没有热血淋漓。
B方案成熟了-——辞官让贤。春天来了,听说集团人事也要解冻,真是应景。正是无缝连接的好时机。我找了几位幕僚通了通气,似乎享受策划一场政变般的刺激,还有佯装着不动声色的秘密。
等待一段周旋的待花开的时间后,我成了圈内第一个辞官的牛人,第一次觉得终于不在牛A和牛C之间徘徊了。果然是意料之内的逼格不低。高层抽烟远眺说高风亮节,副总裁刮目相看,人力资源部长发来贺电:堪称伟大。其实很简单,3赢么:朕轻松了,更多的时间健身、游泳、看书、写字,抱着大太子睡觉也不闹心了,手机基本不响了;“资辨捷疾、闻见甚敏”的副总有上位机会了;开辟了圈内新的政治生态,谁说能上不能下,更何况,何为上?何为下?
看看银行卡的余额,我认同世上员工离职的原因无非两种:钱,没给到位;心,受委屈了。我大概一个都不是,又好像都是,但这两个就是一回事儿。钱给够了哪特么还有委屈。多希望老板用金钱狠狠地腐蚀员工,用钱来麻痹员工、收买人心。我夹着金陵十二钗,对自己说:世界好坏、还好你在。
我改不了低俗。灯火熠熠的餐厅,分酒器里晃动的透明,有点吓人,董事长安排霸气的送行专场,我不能不醉,20多个兄弟姐妹没人提个醒。体制啊,我在你这上班十几年,不知是我上了班,还是班上了我。
用了你十多年,觉得不爽了松弛了,如今便休了你,但感谢你给了我在下半场找小三并发展成正室的一些资本。十多年名门正派的文治武功,浪迹天涯的滔滔底气,兄弟姐妹的手足情谊,杂七杂八没空打理的人脉,也有十多年的蝇营狗苟,自顾自怜的彷徨,幼稚顽皮的奸诈,还有不少进电影院要掏钱买票了自行车胎总是那会儿没气了的所谓朋友。谢谢你们!给了我一种超然的心情,或是傲慢的态度。
昨夜,中国~八里渠的领空,云来云往,故而觉得夜来的迟些,只是薄薄的夜。好骚性的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