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是龙游嫁过来的,带着非常多的嫁妆,嫁给村子里一个移民过来的死了老婆还有一个女儿的单身汉啊爹。
阿嬷嫁过来前是被夫家休掉的女人,因为不会生育。因为这个嫁过来也没得到什么好脸色,家里没有男孩,啊爹总是看轻她。
一次村里来了姐弟两人,一路讨饭过来,男孩不大,就被村民收留,姐姐被嫁到隔壁村,男孩就被阿嬷一家收留了,成为了传宗接代的后人。
记忆里啊嬷的那个泥屋不大,三开间中间客堂间,挂祖宗画像的位置贴了毛主席画像,就像阿嬷贴着标签撕不掉,祭祖用的条案上杂七杂八堆着物件。
经常看见阿嬷偷偷从碗柜一个角落拿出一个玻璃药瓶子,里面是她偷藏的酒。蹑手蹑脚的拿出赶紧喝一口,又放回原处。有时候会被逮住,免不了一顿打。
不知道何时阿嬷瞎了一只眼睛,有说打瞎的,有说病的,她自己说炒菜的时候被油粒子炸瞎的。也不知道何时开始一直咳嗽。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有用处,她开始替别人带孩子,零零星星,陆陆续续带过十几个了。从来没有生育过的阿嬷在这过程中满足于做临时母亲的角色。但总是暂时的,总是会被领回自己家。阿嬷就会去灶台间躲在柴火堆边哭一会。
一个婴儿,六个月抱到她面前,她说,那么点大。张开双手比划一下。继续说,放在一堆破棉絮里,不哭不闹只是睡觉,很乖哦。
莫名其妙的她突然非常爱这个孩子,没有奶吃,哭闹了就掏出自己从来没有喂养过的乳房安抚。每日里因为不哭闹,她就有很多时间下地。似乎这样贡献值就大多了,并因此非常感激这个婴儿。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那婴儿也大些了,到了要被家人领回去的时候了。然而孩子依恋她,日日想和她一起,那声阿嬷就像喊妈妈一样让她满足。喜欢找各种借口回到她这里。
但终究一日,别离还是来了,孩子要被送去爷爷家了。她恳请不要扶养费她来领,被拒绝了。那一日,孩子和她在灶台间角落偷偷流泪,她找出那个药瓶子,空空的,掏出5分钱,孩子帮她买来酒。一口喝了一半。红着脸,含着泪,破天荒那日啊爹没有教训她。
几年后孩子回来读书了,她偷偷借着割猪草,跑到下课回家路口等。经常如此。暑假孩子总算有借口去她这里了,一呆就是一个暑假。年年如此。
人总是会有一场真正的别离,远在广州的孩子没能回来过年,这一次她久等不来,喃喃着兜兜怎么没回来。终究是再也见不到了。
昨日中元节,甚是想念啊阿嬷,留文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