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说过: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其实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麦家老师的小说《人生海海》中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小瞎子”,他和小说主人公的“我”一家,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在国外流浪多年后,“我”是带着爱和思念回了村里,但是看见“小瞎子”却恨不能一脚踢死他,要不是他瞎说八道,胡诌出个什么鸡奸犯的事,哪有爷爷糊涂一时的事?“我”家的一切不幸都是他这条披着羊皮的狼惹出来的。
小瞎子说起来也是不幸的,他有妈,怀着他就跟人跑了。他被送回来的时候,有一个纸条是给他瞎爸的:这是你的种,你养他,他妈死了。从此他就成了有人生,没人管整天在村里乱窜的坏种。
小瞎子因为触犯了上校的底线,被挑了手筋,割了舌头,后来能活下来全靠着他的瞎佬父亲壮烈的死。
他知道自己死后儿子废物一个,活不成,要活下去,必须靠村里有人发大慈悲,小慈悲都不
行。小慈悲是同情心,是眼里冒出来的,触景生情,有一搭没一搭的,不成流。大慈悲是责任心,是心底长出来的,因缘而生,细水长流。他要给全村人埋下一个缘故,心里种下一份责任。
去世前在祠堂门口长跪不起,胸前挂一块牌子,写一段话,见人就说:“全村的父老乡亲,我该死,对上校作了恶,罪该万死。我死了就去天上给你们看门守家,只拜托你们看好我儿子,让他活个天寿。他死了照样去天上给你们看门,守你们家家老少平平安安,发财发福,好运不断。”跪了三天三夜,村里一拨拨的人都去对他应允、许诺,想拉他起身。可就是拉不起,谁都拉不起。死的姿势都是跪着的,拜着的,磕着头,就这样壮烈地以死相求,以命相托。
刚从国外回来“我”对他只有恨,恨之入骨!多年以后,年龄和成功赠予我豁达和宽容之心,让我和命运达成谅解协议。一年又一年,同情心像树的年轮一样长,最后长成善心义举,我和村里小卖店达成协议,包了小瞎子在店里买东西的所有费用。
一天,在街上碰到,他用僵尸手推我到一边,让我看他写在泥地上的一行字:大人不记小人过,谢谢你。
我对这句话没什么感觉,我才不要做他的什么大人,更不要他感谢。但我没想到,我居然感谢起自己来,这个不经意间的所谓的善举给我留下了经久不息的安慰。这是我的胜利,战胜了几十年没战胜的自己,我饶过了他,也饶过了自己。
后来小瞎子学会了用手指在电脑上戳字,他把自己扮成一位出身算命世家、精通阴文的算命先生,跟这人聊生死,跟那人谈得舍,说得头头是道,忙得不亦乐乎。什么问题都能对答如流。生活摧残了他,让他过着活鬼一样的生活,也让他穿越了生死恐惧和世态炎凉,变得大彻大悟,笑傲江湖。
他在网上人气很高,人缘很好,众星捧月的。他找到了自己的江湖,在虚拟的世界里生龙活虎,活蹦乱跳。据说,网上有人给他捐钱,有人跟他网恋,其中有两位妇女勇敢地从虚拟的世界跳出来,虽然没看中他,但他一点不气馁,伤心不丧气。他相信一定会有下一个,最后一定会有一个留在他身边。
据说人前多风光,人后就多不堪。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说白了就是一个面子问题,怕丢脸,结果却是错上加错丢更大的脸。这个世界热情而冷酷,一切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事物结成一张大网,我们就是网中的一个点、一根线、一眼孔。心无定数,会让我们不断地迷失,让我们在地狱、天堂间轮转。不必纠结,生活就是这样,它让我们在混沌中明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