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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莽草原,走着两个和尚,一老一少,一前一后。自萨瓦河之东,也自萨瓦河之西,无所谓在哪儿来,也无所谓走哪儿去。老和尚念着经文,小和尚背着行囊,匆匆忙忙。两人每到一家就传书祈福,别人给钱也不要,只要白馍馍和一块布匹,手里那磨得发黑的经书随着整个草原翻过,又或许是经书带动了整个草原。
两人累了便席地而坐,渴了便弯腰饮泉水。火辣辣的太阳在大地不留下一丝痕迹,几只秃鹫在天空盘旋。
“我师父当年祈了九百九十八块布,还差一块就能回庙里享清福,谁想啊!几十年不遇的风刮得就剩下了一块布。”终归是老了,声音被风吹得飘散,就剩下几丝残喘。
“然后你师父整天郁郁寡欢,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最后在夜里投井了,之前还告诉你别相信任别人,对不对?”小和尚听得耳朵起了茧子。
“闭嘴!谁让你插我话了,我活的岁数起码比你长,赶紧传好经,我好带你回庙。”来自天空的叫声烦的噪人,两只秃鹫叼羊的肉,似闹海,若深林。
再往前走就是一个村子,那村子富有,老和尚越走越快,越走越激动,他知道自己替师父祈满九百九十九块布就在这个夏天。
“师父你慢走!”小和尚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背囊里的双铃当当作响,自记事起,他就和师父在草原盘旋,经书翻破了三本,马靴磨破了七双。
老和尚手紧握着经书和布匹,指甲缝里还有残留的草屑。前方的尼雅村里尘土弥漫,像溺水者挣扎着。
“有钱交钱,没钱交命!”刀疤脸的长刀卷起了满天繁星,后跟着三十多个汉子冲出,老和尚瞳孔猛然收缩——为首的人正是之前抢走师父布匹的强盗。
老和尚突然如野兽嘶吼,佝偻的身躯抱紧用牛筋捆起的布匹,小和尚从未见过师父这模样,活像一匹母狼护住自己的孩子。麻绳粗暴得在他胸前磨出血痕,迸射这惊骇的光。
“师父!”小和尚的声音被狂风吞没,三十年前的故事从降人间,那刀疤脸的剑将要刺向心脏,又偏了三分,只划到了老和尚的肩膀。
“不!”老和尚的怒吼带着哭腔,他发疯似的用身体压住布匹,经书被狂风翻得乱窜,可狂风撕开了牛筋绳,布匹腾空而起。
“原来如此……”老和尚看着最后一匹布分出世界,浑浊的泪水清洗着脸上的污垢,老和尚盘坐在地上,只留下落叶沙沙作响,那笑得如稚子。
暴雨倾盆而下,狂风卷过时,师父已经安详地躺在地上,经书上只能看得清一句话:“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两只秃鹫静静盘旋在尼雅村上。
三天后,小和尚背着空背囊西行,时而有铜铃微微作响。
“你说在草原的那边还会不会有暴风雨?”
“孩子,不会有了,再也不会。走吧,无所谓在哪儿来,也无所谓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