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好得脑溢血对于阿达来说是件好事?在自认为越来越感受到他过去的辛苦后我这样想。
他肉体上的苦难,我没感受过,但精神上,现在我自认为已经渐渐能懂得。
敏感者,或者要说神经官能症患者吗?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真的是受罪吗?
不管干啥子或者啥子都不干,想啥子或者啥子都不想都非常累吗?
敏感者真的是因为内心有极度纯粹的一部分,那一部分过于理想化,而对于现实世界的繁复感到不适吗?
由于血压升高,小脑血管的管腔腔内压力增高使其硬化,变脆,破裂,血液由裂口涌出扩散,敏感的中央调节器的平衡被改变,这个被归为病理的物理过程不仅没夺走他的性命,会不会还正好消除了他的那种不适,并保留了那最纯粹的部分?
现在的他似乎多数时候会像个小娃儿一样快乐天真,但同时又拥有成年人的理性。所以,他现在的状态真的已经很让人满意了,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并不想这样说)比他病之前还要好,毕竟,他本来可能会死的,是这样吧。
这该很令人高兴吧。妈妈很高兴,伊辛姐姐很高兴,我很高兴,大家都很高兴。但有时候会想,他和过去还是一个人吗,过去那个父亲已经不在了吧,那个多数时候严肃,敏感,沉闷,极少数时候又风趣的总得来说不讨人喜欢的父亲。
我记得刚把他送到医院的时候,我们在公共病房的一个床位,拉着帘,因为他想改手,想像平时一样站到改手,记得妈妈好像让我把他扶稳,而他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却无法自制地大着舌头喊“放开,把我放开!”身为一家之主的父亲的命令,我却没有听从,妈妈和姐姐反而搭了上来,妈妈喊我抓紧,姐姐很慌乱,他则东倒西歪,不再冷静,粗暴地想把我们甩开,再次吼我放开,并试图抓住床沿,就像抓住最后的自尊,涅节,随便怎么说。
我心里想放开,却抓得更紧了,这样才让他没有摔倒。
这是我对过去那个多数时候严肃,敏感,少数时候风趣的,总得来说不怎么招人喜欢的阿达的最后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