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问飘雪,你可安好?
从春到冬的脚步,似乎越来越快。
倏忽间,春已远在了那头。
七点钟的早晨,还暗在夜幕中。霓虹灯交替闪烁着暖光,映着雪飘的影子,像绽开的灯花。额上,发上,眼睫上,都轻轻地落了雪,柔柔的,随意自然,带着悠远的宁静和严寒的瑰丽,浪漫了人间。
迎着飘雪向前,心里不觉得冷,整个人都不觉得冷。伸手去接,一片,两片,总也接不着,只看它的倩影飘逸,逗你似的,让人忍不住生出爱恋。远望去,灯光明媚处,是没有叶的银杏树枝干,对着墨色的天空,像一幅干净利落的木刻。在这样不浓不淡的雪天行走,耳机里有舒缓的配乐,听不到车水马龙的喧嚣,只有眼前的美好,和被雪花牵飞飘远的无边的思绪。正如雪小禅在《小喜》中所说,其实,我喜欢的不仅是那一朵花,而是伴随着那一朵花同时出现的所有记忆,我喜欢的甚至也许不只是眼前的大自然,而是大自然在我心中所唤起的那一种心情。
飘雪的日子,是最容易惹人怀想的。怀想走过的山一程水一程的路,怀想在生命中曾经或现在所遇见的人。牵挂在心的亲人,叮咛培养的师长,如约守候的朋友,相扶相行的同事,成长相伴的学生,还有给予过帮助的陌生人。点点滴滴汇聚的岁月深处,流淌着浓浓淡淡的情意,记录着或远或近的故事。那里,有我的孱弱与丰盈,憔悴与闪亮,稚嫩与成熟,迷惑与清晰。生命中无论遇见谁,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什么。我默念着所有温暖的名字,眼前是旷远一片。这样的怀想让人常常提醒自己懂得、感激并珍惜。
而时光的节拍,终是慢不下来。日子的罅隙,渐渐被填满。
不知不觉间开始习惯了忙碌,喜欢并享受着充实丰盈所带来的心灵的沉静安稳。总感觉,众生喧哗,游离不定的灵魂,将无处安放。唯有,像周国平所说,把命照看好,把灵魂安顿好。我想,这样的坚守,生命才能显得葳蕤而诗意。
投入了太多,就遗忘了很多。
说好的,要腾出更多的日子陪伴父母、爱人和孩子,手头的任务却没有一件能够放下,看岁月沧桑改变着父母那日渐苍老的容颜,看中年的辛苦加深了他眼角的皱纹,看高出我半头的孩子越来越短的裤脚,心中涌起太多的心疼和愧疚。说好的,要抽出时间去看望给我太多帮助的亲人和师长,应接不暇的事情在时光的隧道里挤满了再挤;说好的,过一阵子就邀约朋友偷闲小聚,可是过一阵子又过一阵子,即使偷出闲来也懒懒地搁置了曾经澎湃的热情;说好的,不间断对学生们成长的陪伴,可是铺开的信纸写了一半还未写完……时间不言不语,悄无声息,在一天天见证着被列入生活计划里的虎头蛇尾。
“我不算太穷,却穷于时间。”余光中说。所以他在思考“假如我有九条命,我会用来做什么?”这样的假设让人有万端感慨。人的一生,要做的事情很多,忙着忙着竟忽略了轻重主次,一味埋头和时间竞走,偶一抬头,岁月忽已至深冬。见漫天飘飞的雪花,一片片含蓄着人间的情味,带给人久久的遐思。想当年,白居易围炉静坐,等待刘十九到来,该是多么地惬意而闲适。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且温一壶念想的酒吧,在飘雪的日子里,寄托深情,煮一段锦瑟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