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两天一夜,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大地裹了层厚厚的雪被,周围真安静呀。我听到心脏在胸腔内“咚,咚……”,跳动的声音。
有点冷,我刚要从摇椅上站起来。大黄,立刻就把我的大棉拖鞋推在了我的脚边。
“好孩子,真乖。”我拍拍大黄,它冲我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时间过得可真快。大黄刚来时,和我的大棉拖鞋一般大。眼睛还没睁开,全身纯黄。
那时,老伴还在。他象个顽皮的孩子 ,笑嘻嘻地掰开了大黄的双眼。
小家伙冲我们,嚶嚶地哼了两声。把我和老伴乐坏了。从那时起,它就成了我的孩子。
大黄来我们家的第二年。老伴走了。象被鹰叼走了一样,晚上,还看他笑眯眯地上床睡觉,早上,就突然地一睡不醒了。
那天,我没哭。我俩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八十多年的岁月里,见过了太多生离死别。
曾经哭过痛过笑过,如今,我理解了那句话:“生者寄,死者归。”
死者已矣,在睡梦中平静地离去。老伴走得好安详。
儿女回来送走他们的爸爸,此后,就我和大黄相依为命了。
儿女商量,让我一家去住三个月。我没同意。这是我和老伴的家,几十年了,从没离开过,我也不想离开。
有大黄就够了,别看它是条土狗。精着呢。
早上,我要出门。叫声:“大黄。”它立刻跑了来。
象是知道我老了,怕我丢了。在前跑着的大黄,每走一段距离,就会停下来等着我。
我做好饭,大黄陪我吃。“好孩子,慢点吃。”大黄总是一副狼吞虎咽地吃相。说别的它都听,唯独吃起来,就随心所欲了。
我越来越老,大黄和我形影不离。孩子们不放心,把我和大黄送去了养老院。
我一点也不喜欢那里,象是住在旅馆里,完全没有家的感觉。
尤其是那个黄老太婆,见到我的大黄,就是一脸的嫌弃,大冬天的,非不让大黄进活动室,我和她大吵了一架。
我和大黄,又回到了我们自己的家。那天,大黄高兴地欢蹦乱跳的。当然,我也很高兴。
春天,天气晴朗,我拎个小凳。坐在街边,晒着温暖的阳光。大黄,蹲在我的脚边,我们俩看街上行人车辆来来往往。
夕阳西斜,我和大黄慢慢踱回去。这几年,脚越觉得沉了。大黄在我左右寸步不离。
雨雪天,我坐在摇椅里,戴上老花镜,翻旧日的日记。
没有多少人,愿意听一个老人唠叨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大黄静静地蹲在我脚边,我讲给它听那些往事。
大黄有时会摇摇尾,或者,冲我叫两声。表示,它听懂了我的故事。
我睡床上,大黄睡床边。我们一起迎第一缕晨光,一起在风雨交加的黑夜相互陪伴。
大黄来家里八年了,狗狗的生命不过十几年,我知道大黄也已经老了,我们两个在一起慢慢老去。
你们会认为我很孤独,其实我并不寂寞。
我喜欢这雪天室内的安静。喜欢一个人坐在摇椅里,晃啊晃。
其实,到了我这年纪,什么都不怕。
我和大黄静静等待老去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