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微明，云层染金，风盈盈，替天空浅唱低吟。”

“白鸟掠过天际，追逐自由与光明，sing my melody,你还在谁人的梦里。”

又是新的一天，东方一边唱着歌，一边打开几扇木质小窗，让初升的晨曦照进地板，照在她微冷的身子上。

等挨个打开所有的窗子后，她还要整理一面墙的书架，以及她重要的工作。

“叩叩叩——”

一道敲门声响起。

“请进。”

“吱呀——”

门被来人轻轻关上。东方微微一笑，转过身便说：“又是那么早啊，九爷。”

听这称呼，旁人或许会感到疑惑，毕竟九爷是一位看上去与她同龄的青年。

自从人类获得永葆青春的技术后，年龄与外貌不再有任何联系。

“是呀，得来早点，不然小姐您就已经把书整理完了。”管家九爷摘下爵士帽，露出温和的笑容，“那我就进去忙。”

“好。”东方点点头，看着他进入另一个房间，便挪步到窗边，拿起桌上的笔开始一天的工作。

东方微微打了哈欠，对她而言，观察城市运动轨迹并且记录天气数据这项工作实在无趣。

光辉缓缓落幕，窗外是洁白轻盈的云朵。由于是清晨，吹进来的风不疾不徐，却裹着一层寒意，令她不敢靠太近。可即便这样，也不妨碍她欣赏远处的风景——

一座庞大的城市漂浮在高空之中。

那是Golden Dusk.世界上第一座依靠引力装置悬浮在空中的自由城市。

而她所在的位置是这座巨大浮空之城底层的最外侧——飞屋。长长的金属锁链一边连接飞屋一边与浮空之城相连，而飞屋底下的中型引力装置每时每秒调整着飞屋的引力，使飞屋能够像小行星围绕恒星一般围绕城市旋转。

这里亦是下层最偏远的地区，以这里为中心再向外走八百米便是稀薄的引力墙，再外面便是外界冰冷狂躁的空气。

东方抬头上望，由漆黑钢铁构建的城市静静地悬浮在高空之中，如蛇般层层环绕，如叶般低头簇拥着中央那座最高的大厦，据说那是当今统治者——克罗诺斯的王座。可她看不见王座的顶点，也无法估计那座位于中央的王廷之城有多高，视线的最高处只有一团目眩的强光。

东方的工作就是每天记录这座城市的移动轨迹与气候状况，确保这座城市的外侧不会出大问题。

现在它正好遮挡住了太阳三分之二的光芒，只留下三分之一从天空倾泻而下。

对东方而言，哪怕这项工作枯燥而又乏味，也是她必须履行的责任。

这是她身为飞屋科学家后代的使命。

“薪尽火传，不知其尽。唉——”

有些时候，她真的不知该如何说服自己。

就在她叹息之际，木门又爆发出沉闷的响声。

“砰砰砰——砰砰砰——”。

东方无奈地长叹一声，开口道：“请进吧。”

“东方！早上好啊！”来者很热情地向她打着招呼。

“早上好。Miracle,你今天也很有精神。”

“小姐。唉，我怎么拦都拦不住。”管家九爷端着茶一脸抱歉地从门后进入。

“略略略。你拦不住我的，谁让你没翅膀呢。”说罢，被叫做Miracle的女孩得意洋洋地展示着她的蓝白色飞行披风，“新做的，还是定制款。”

九爷摇摇头，不想与她争辩，只将茶放在桌上。

东方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光景，她站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封面泛黄的书籍。

“Miracle,你来的正好。我昨天刚看完一本书，叫做《金色晨曦治国通论》，出自克罗诺斯笔下。”东方静静说。

“克罗诺斯？那不是当今国王的名字吗？你是不是看错了？”Miracle点点白色的手环装置，双脚立即离开了地面，人一下子悬浮在空中，她欣喜地说：“在下层，我还是习惯这样。”

“我没看错。这本书是邻近的飞屋观察员硬塞给我的。可最近他人一直不在，我也不能还给他。所以……”东方面露少许难堪，继续说：“我就看完了。”

“这本书的内容很奇怪。它的封面标题是金色晨曦治国通论，大部分内容确实讲述治国理政的实操方法与治国思想。”

“作者写到的治国理论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可以看出他具备一定的治国思想。但凡是涉及民生的思想与政策却有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虽说作者所谈到的‘自由治民’是一个在历史上很新颖的概念。由此看来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个思想不够成熟，但却无比体恤民生的人。然而……”

东方迟疑了几秒，继续说：“我不懂为何每一章节的后面都会附上一些毫无相关的内容。”

“哦？”Miracle一副难堪的样子，她静静看着东方，神色里仿佛藏着哀求。

“小姐，是什么内容呢？”九爷问。

“那些内容总结起来大概就是——”

东方缓缓开口，将那荒诞无稽的故事如画卷般展现在众人面前。

“九百年前，当人类以掌握永生的秘诀而沾沾自喜时，不幸降临。一场携带放射性元素的陨石群自遥远的宙外降于我们脚下的土地。爆炸伤亡、城市毁坏所掀起的巨变远不如失去家园，不能够主宰大地所带来的痛苦。”

“可当巨变平息，未知元素浸入土壤、流入河流，随风到整个世界时，人类却还为英雄加冕。未知胜于一切已知。人类忽视了未知元素的潜在影响，依旧欢呼着，向新纪元跳跃。”

“站在生物界最顶端的物种，自以为打开了奇迹之门，可不知门的背后是无数双美杜莎的眼睛。”

“人类没有对这种放射性元素进行新的研究，只将它归于镭钋之类。直到第一批研究者再也无法使用双手移动双足。后来，越来越多的人类因为长期暴露在辐射下而失去行动能力，随风化为尘土。”

“人类窥见了太多不应被窥见之物。魔眼的诅咒是神降下的神罚，戒以任何妄图篡位之人。为此，我将此元素命名为魔眼。”

“叛逆的人之子，向往天空无罪，可你是否拥有对抗强风的翅膀。”

“戒以后人。克罗诺斯。”

东方合上书本，说“就是这样。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啊？”Miracle浮在空中，难堪地说：“虽然说我是Golden Dusk的居民，可我——哎呀你知道的啦！我不喜欢读书！”

“我知道一点眉目。”九爷突然发言，他神色一凛，接着说：“这本书我倒是没见过。但夹杂在书中附加的内容应该是人类过去的历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不是吧？”Miracle大惊道，显然不敢相信，“作者可是国王克罗诺斯诶！”

“这不奇怪，国王克罗诺斯在成王之前就是一名出色的艺术家，精通写作绘画。”九爷淡淡地说。他一直皱着眉毛，似乎很是看不惯Miracle大惊小怪的样子。

“人类过去的历史……吗？”东方低声喃喃道。

“对于生活在Golden Dusk的人而言，恐怕能一直记得的人不多。”九爷解释说，“本来，这段历史应该早点让小姐您明白的。”

九爷望向东方，露出恭敬的表情，“可我不想为您——飞屋的第89代传承人添加不必要的麻烦。”

“不会的。”东方迅速反驳道，“至少在今天，我不会感到困扰了。”

“啊——我明白了。毕竟东方你一直不愿意离开飞屋呢。每次我来这里看你，都要劝你一起回去。”Miracle恍然大悟地说，“结果飞屋的大家都走了，可你还要固执地留下来，只是因为飞屋离地面近些。”

“如果让你知道人类是如何失去大地，失去曾经的家园，恐怕你会更不愿离开这里了。”

“对我——小姐唯一的管家而言，会给她添上忧虑与烦恼，这是一种失职。”九爷转向东方，恭敬而又优雅地弯下了腰。

“谢谢你们。其实当我知道这些时，想法恰恰相反。”东方起身，靠近窗子，俯瞰云层下模糊的青绿色山川，轻轻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

“我曾经很羡慕土地时代人们的生活。那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呢？没有工具飞行，跳跃后更无法升起，靠双脚行走大地，用双手孕育生命。”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既要为抵御病魔侵袭而忍耐痛苦，努力活着、努力抗争，又要为寿命衰减而享受当下，珍惜分秒。”

东方离开窗边，站在两人面前，微微笑着继续说：“直到寿命终止前，他们也不会无端叹息。土地时代的人类寿命有限。我时常在想，既然生命有限，那该如何利用这有限的时光，漫步云端呢？”东方走至桌边，那里放着一碗热茶，她用盖子将它轻轻合上。

“东方……”Miracle微微张开嘴似乎欲言又止。

“在这里我无法找到答案，所以——”东方转过身来，神情郑重，旋即又露出温柔的笑容，“我想离开这里，去上层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