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周读完了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利春蓉译,长江文艺出版社出品。
我不想去谈它的社会背景或教育意义(因为这些教科书式的观点,天知道我读原著时有多震撼)。经典不局限于某个时代,它在每个阶段都照样光芒万丈。结合近期遇到的一些生活琐事,仅从婚姻这个小角度来切入,本书进一步验证了我的观点:婚姻的本质是理解人性,与自我真实地相处。如果你不理解人性,不能依靠自己获得心灵平静,那么任何人都不能帮你解脱困境。
我们这一代人的婚姻观,了解方式主要是这两种:一是自己的原生家庭,一是年轻时的偶像剧和言情小说。倘若原生家庭中父母关系和谐幸福,倒还好办,可我们大部分的父母都是过得吵吵闹闹、鸡飞狗跳;至于偶像剧和言情小说所铸造的梦幻世界,一击就碎,“期待有多高,带来的失望就有多深。”我们就这样笨拙地长大,又糊里糊涂地走入到自己的婚姻,怎么可能不跌跌撞撞呢?
《安娜.卡列妮娜》主要有三组婚姻家庭:主要是安娜与卡列宁、渥隆斯基的三角婚姻关系;其次是珮蒂与列文;还有多莉与奥勃朗斯基。三个家庭的幸福与不幸,每个人经历的快乐和内心焦灼,都在托尔斯泰怜悯的笔墨中缓缓展开。三个女人正好代表三种不同的婚姻观:安娜是“飞蛾扑火”类的极端,无爱情,毋宁死;多莉是另一个极端,隐忍着在这块无爱的婚姻破布上缝缝补补;珮蒂刚好处于两者中间,既热衷操持家务,也依然纯真保有爱情,她也最幸运,嫁给了同样对生活踏实、冷静但仍不乏热情的列文。
我记得以前教科书时经常赞誉“安娜是追求自我和爱情自由的女性”。读此书时,我脑海中却一直浮现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飘》主人公斯嘉丽。同样是勇敢地追求爱情,同样任性妄为,但斯嘉丽却有一种桀骜不驯的清醒,她承认自己的怯懦,承担自己的过错,最终也能回到塔拉庄园等待明天;而安娜,在不断将自我委身于爱情的同时,也牢牢被爱情困住,恰恰是失去真实自我,连卧轨自杀的那一刹那,她内心想的还是以死来报复渥隆斯基,她的爱令人窒息,让自己走向了死亡。因此她悲愤地呐喊:“一切都是虚伪,一切都是谎言,一切都是欺骗,一切都是罪恶!”
可是婚姻是什么?婚姻和任何其他社会关系一样,都是你理解人性的一个窗口,本质就是与自我真实相处的关系。也许当初爱Ta的帅气多金或貌美如花,现在可能嫌弃凸起的肚腩或者人老珠黄;也许你当初爱Ta的朴实沉默,现在同样的品质在你看来是怯懦木讷;也许当初吸引你的潇洒直率,而如今你会认为那是无头脑的大大咧咧。而人的内心啊,永远不能满足拥有的!与其说你总是被更加新奇和光怪陆离所吸引,也许你需要正视的,是如何与自己无止境的欲望相处;与其说你的另一半永远达不到你的理想要求,不如说,可能你并没有设定好自己的标准界限,或者把标准设置得太过清晰,不能容忍任何瑕疵。卡列宁就仅仅是虚伪和“冷酷的官僚机器”?不,他的自律和对安娜的包容同样值得赞赏;渥隆斯基就单纯虚荣和始乱终弃?不,他对安娜的爱情并未丝毫减少。人性是多么的复杂,我们都不是完美的,当你更清楚地知道真实的自我时,你才会有更强大的力量去面对、包容、处理同样不完美的对方和不愉快的关系。而不是像安娜一样,把某个人死死抓住当救命稻草,殊不知稻草本身已沉落。即使你不成家,你依然要面对的是一样复杂的社会关系和人性,以及怎么去保持独立、真实的自我。
列文在婚前和婚后,经常苦苦思考的问题都是:我是谁?我身处何地?我去向何方?书最后也是以他的心理描写结尾,他依然不清楚那些问题的答案,但是他知道他可以通过努力让一切赋予意义。安娜如果能真实地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想着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牢笼的话,她也可以“明天我要想出个办法来重新得到他。不管怎么说明天就是另外一天了”;就算是她没有能力处理,她也可以平静去理解自己和他人,“准许自己为人,准许他人为人”。说到底,婚姻和活着都一样,不就是为了追求自我内心的平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