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过半,楼上人兴致不减,员外道:“今日相见恨晚,不如请提辖一同前去小弟庄子上,把盏言欢,畅谈一宿,抵足而眠,岂不痛快。”
鲁达道:“员外如此爽快,洒家也不推辞,以后风里来雨里去,员外一句话的事,洒家绝不食言。”
小金看了鲁达一眼,道:“提辖要住在七宝庄也好,那边宅院宽敞,空房也多,官府更不会前去搜查。只是小老儿父女在渭州蒙提辖援手,容我们父女在此跟提辖拜谢告别。”
员外道:“那是自然。我先去前门脚行找小厮牵两匹马过来,提辖且在这里稍候,我去去就来。”
鲁达道:“洒家这里有一匹马,员外只需牵自己的坐骑即可。”
员外道:“提辖的马早上奔波,且寄放在这里休养几日,过几天养得膘肥体壮再送到庄里,待提辖下山脚力。我寄存在脚行有几匹辽东战马,都是一等一的良驹,提辖一看便知。”
说着员外告辞下楼,出了院子奔脚行,小金说是要去茅厕,也下楼去。翠莲先在楼下偷听三个人说话,觉得无趣又回到厢房里,正坐立不安,瞧见员外出去,就腾腾腾跑上楼来,与鲁达二人相对。
翠莲阴着脸,连珠炮般问道:“我刚才隐约听说你要为那个员外去当和尚?你真的要当和尚去?那我怎么办?难道你忘记了在太原跟我说过的话么?”
鲁达脸一红,道:“洒家不是真的去当和尚,是你爹要洒家去寻劳什子藏宝图,洒家才答应了他。”
鲁达停了一停,涨红了脸接着道:“翠莲姑娘,你的心意洒家晓得,可洒家是天孤星下凡,不会有家小的。”
翠莲惊疑道:“什么天孤星?莫不成提辖哥哥是天上星宿?”
鲁达点点头,道:“七岁那年,洒家在相国寺门前遇见过一个算命的道士,慈眉善目的很是亲近,便想过去摸摸他的黑白长须,谁知他倒先朝我走了过来,摸着胡子唱了四句诗:道友本是我天孤,西去灵山参空无,兄弟妻儿皆无份,生下就会妨父母。洒家一句也听不懂,朝他吐了口水就走。后来在兴州,爹爹为了洒家送了性命,葬爹的那天晚上,突然又梦见那个道士对洒家来念这诗,才明白洒家原是天煞孤星,把所有的家人都给害死了,爹娘都是如此。”
鲁达想起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的母亲,那日拼死护犊的爹爹,眼角泪珠儿打转,就是不流一颗。
翠莲见他如此,心中酸软,过来牵着鲁达的手柔声道:“都说天煞凉薄残暴,提辖哥哥如此憨忠,怎么可能是天孤呢?都是那道士胡说,提辖哥哥当日就当拔光道士头发胡须,让他做个光光的和尚。”
说完自己先扑哧笑了,眼角还带着愁,嘴上却都是笑,一时娇媚无限。
鲁达想着那道士变了和尚模样,也觉得有趣,却不敢嬉笑,挣开翠莲的手正色到:“那日太原客栈中,洒家确是想过与姑娘一起浪迹江湖,但金大哥说了道理,绝不能坑了姑娘。事情总要有个了断,洒家愿与姑娘结为兄妹,如姑娘愿意,洒家这就摆上香案。”
翠莲停住了笑,凄苦地望着鲁达,道:“哥哥今日说了这话,奴家知道哥哥曾想过我,也就够了,还结什么兄妹?就算到了来生,我也只愿是你的娘子,不当你的妹子。你要当和尚就去吧,只盼着你时常来看看我就好了。”
说罢,掩面而去,只留下鲁达一个人傻愣愣怵在那里,呆望着墙角的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