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的奔波还未歇息够,天微亮,我们便又接连起床洗漱收拾行李与大姐汇合,而后一起出发前往额济纳。
大姐是小哥之前认识的旅友,杭州人,从事境外旅游,大大咧咧的活泼外表下藏着女性特有的细腻性格。加上我们仨,这个汇集六零后阿姨、七零后大姐、八零后小哥与九零后的我的奇妙组合就此组建完成。
我们包了一辆车,司机师傅是个憨厚的本地壮汉。估摸着四十岁,一股子西北人特有的憨实劲与魁梧的外表形成强烈反差,笑容里满是谦卑与客气,像极了古时候那些在富贵人家里做工的朴实佣人。
离目的地有七个小时车程,阿姨与大姐在车上相继睡去,我们俩年轻小伙儿听着歌望着窗外苍茫茫的戈壁风景。快到休息站的时候,我透过车内后视镜瞄到司机师傅眼睛不时地有些禁不住合拢,于是赶忙递过一条口香糖并与他找话题聊了起来。小哥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拿出泰国带回来的薄荷散送给了司机师傅。这可把他乐坏了,连夸那东西好用,吸一口就精神百倍,太适合他们经常开长途车的了。憨实的神态与言语里,满是他真实的欢喜。
到休息站吃饭时,司机师傅走我跟前,在快进门时,他竟主动停下摆手示意我先进。这让我有些许别扭与愧疚,毕竟人无三六九等,每份工作都值得被尊重,况且他年长,我对他客气才是应该。彼此推托客气后,我们最终一同进了饭店的大门。
大概人都是相互的,我们的小小举动换回了司机师傅一路的用心,全程的吃喝拉撒睡,他都给了我们不错的建议,这在旅途里尤为重要。
终于,在漫长的车程后,我们到了胡杨林景区。门票不便宜,不敢说物超所值,用阿姨的话讲:“这门票有些贵了,可就当捐赠给祖国大西北了吧”,阿姨的话当即让大家笑笑释怀。
一年里仅有的十日金色光景,赶上这天晴空万里,这硕大的园区尽是各式姿态的璀璨胡杨坚挺在这天地之间,颇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韵味。
我们四个有说有笑地步行在园区里,无数个快门记下了许多美好时光。
最后一站的沙漠日落,眼瞅着太阳即将淹没在黑暗里,阿姨与大姐在入口处远远看看就回去了,而我们两小伙儿对视后默契地拽着相机向光的方向奔去,终于在最后时刻爬上山头,留下了最后一点落日余晖。
夜晚,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住处,司机师傅帮我们联系了一个当地人的私人套房。
我们搬进去时,房东的孩子:一个皮肤略黑,戴着眼镜穿着校服抱着书本的短发高一女生,正收拾着东西腾出自己的房间。看她等待妈妈一起离开时的神情,说不上不愿意,却也多少有些难受的样子。这让我心里禁不住有些别扭,或许赶上这时节把房子租出去能挣点钱补贴家用,可自己的东西无论情不情愿都要被别人使用而难免心生委屈。
就这样,我们四人住了下来。这种住别人家的陌生体验让阿姨、大姐还有小哥他们不禁心里有些怪诞的欢乐,后来热水器又老是跳闸让我们彼此也是笑料百出,可大家的热心、互帮互助却更显弥足珍贵。阿姨那句“住什么地方无所谓,主要是大家在一起”,属实让人有些心暖。
第二天,我们一起去了黑城遗址、怪树林,随后便开启了回程的路途。司机师傅给我们买了哈密瓜,五元钱竟能买两个,而且,瓜肉十分清甜,水分也特别足。路过鸳鸯湖时,我们两小年轻被眼前的美景惊艳,匆忙让司机师傅靠边停车,抓着相机便往远处的芦苇堆里跑。等到拍完照回来,一行人在路边粗犷地吃着水果与干粮,颇与这苍茫之地相契合。
回到嘉峪关,我们四个修整了一下,便一起出门吃饭,又是阿姨与大姐带上我们的大餐。餐席上,我们说说笑笑,美好无以言表。期间更多的是阿姨与大姐的分享,对于她们当下年纪的一些价值观与看法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了我们。这大概是旅行里的别样收获,不同年龄段的不同经历,在包容与交流里碰撞前进。
阿姨明天便只身去往武威,而后就要回北京了。我帮她订了车票,预定了武威的酒店,像个孩子为父母做些什么似的。大姐掏了掏包,拿出四个吊坠,说难得大家这么有缘分,送大家点小东西。那一刻,那股美好的暖流又再次流过心间。阿姨挑了“吉祥”,小哥选了“感恩”,我拿起了“幸福”,大姐留下了“平安”。店里老板听着我们的故事过来看热闹,连夸好看,大姐便慷慨地将“平安”送给了她。我把“幸福”挂在了包上,让它陪伴我走完这次的旅程。
大姐还把袋子里的饮料分给大家,把果汁送了阿姨作明天的早餐,我和小哥拿了啤酒和饮料。阿姨伸手要帮我倒茶,我急忙上前欲抢过自己来,结果阿姨按住我的手,说:“阿姨就要回去啦,以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倒茶,没事”,那一刻,眼睛有些酸。
回酒店后,我们把这两天的开支清算。阿姨又把水果、茶叶和零食送给了我们。
第二天,大姐最后与我们在嘉峪关逛了逛也回了杭州,我与小哥一起去了一趟敦煌。
到敦煌的青旅,住下后习惯性地与老板闲唠。老板是陕西人,据他口述,毕业时因为一部电视剧《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跑到了西藏,跑到了阿里无人区。当过记者,写过关于阿里的文章,发过很多头条新闻,但据说大多给网络屏蔽了,具体的原因他也不愿意过多提起。后来来到敦煌,喜欢上了这里,便开了这间青旅。只见他叼了根烟,打开了电视,示意给我们看那电视剧,告诉我们都在哪取的景,时不时还拿出手机给我们看他从前去过拍下的照片。他的言语里带着一种自由与不羁,甚至于有时带些无欲无求,磕着瓜子喝着酒,嘴角处叼着烟,他的故事像那烟雾那样,慢慢升起,散开,直至消逝。
与小哥在敦煌的最后时光,我们一起攀爬欣赏鸣沙山月牙泉,一起去了敦煌影视城、西千佛洞,一起在阳关与玉门关的荒凉土地上骑马出关,一起叹服于莫高窟的艺术历史。
最终,小哥的行程也即将结束。分别前一天,我们一起吃了最后一顿宵夜,选了他一直想吃的烤羊排。他说,这顿他请,豪吃一顿然后要回京城继续搬砖生活了。我们聊了很多,关于他的家庭生活与矛盾,关于彼此的工作与未来规划。这一路下来,虽然他比我年长几岁,但我们的交流却没有因为这相差的几年而有隔阂。在我感冒的时候,也是多得他各种细心照顾与帮忙。最后,他把杭州大姐送他的芦荟胶给了我,把原本自己准备去西藏而备好的医药包与新买的轻羽绒给了我,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就此别过。
于是,这个组合就此走完了这段旅程。大概在之后的时光里,很难再遇到这么一个从六零后到九零后的组合,我们彼此温暖得像一个小家,充满分享与感动。
但,我们的故事未曾结束。
三年后,我在群里告诉阿姨,自己要去一趟北京,阿姨与小哥连忙说要在北京一起聚聚。大姐见我们三人将在北京聚齐,当下就买了票赶来北京。最终,时隔三年,我们四人在京城重聚。阿姨领着我们吃了一顿地道的北京烤鸭,我们聊着过去的有趣时光,感慨这三年的飞逝,分享着彼此的生活,不亦乐乎。
最后,我们像那趟旅途里最后一次合照那般,在三年后留下了新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