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后又忙开了，按照室主任工程师的意见修改了测试报告，更新了项目进度表。又拿着变更后的设计图去了趟钱桥。茵茵不在，我也懒得问吴阿姨，几个师傅缠着我问图纸的事情。手艺人内心深处都有一股倔强的傲气，细微的改动，都会被认为是对他们技能的不尊重。我一遍又一遍地解释安全认证的规则，勉强被接受后，又盯着师傅们一点点的在机床上修改打磨，连续几天都耗到深夜，筋疲力尽地回宿舍，第二天又掐着点赶到办公室，很累。

忙乎快一个星期了，总算将项目的阶段性报告处理完了，顺带着拿起出差报告去了三总师办公室，我想问一下工程师职评的事。路过小杨所在科室的时候，我从门口探了探头，卡位上是空的。

周五下午，我早早地回了宿舍，拨打了几次茵茵的电话，没有接，最后一次还关机了。无聊，就准备上一会儿网刷刷新闻。

“腾讯宣布：游戏QQ游戏正式上线，同期发行Q币”

内容还没看完，就听到咣的一声，门被踹开了，一回头，小杨光着膀子，一身酒气，两眼通红地闯了进来。

“哥，你..你回来啦”

“你这是啥情况？”小杨的样子吓了得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喝多的样子，觉得他很腼腆，大块头的他也一直被我小杨小杨的叫着。

“哥...走，陪我...再去喝几杯...”

他踉跄着过来拉我的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喝多了，先清洗一下。”

小杨被我拉到了卫生间喷淋头下，趁他呕吐的功夫，我倒了一点开水凉着。估摸着是一个人空腹喝的闷酒，这种醉酒呕吐过，哭出来再冲个凉就没事儿了，我有经验。

我坐在电脑旁，侧耳听着卫生间里的动静，又扭头看看了屏幕，接着刷那几条新闻。

“后疫情报告：互联网创业机会窗，京东崛起”

“淘宝网运行稳定，阿里爸爸开辟新赛道抢跑”

...

右下角的QQ头像闪动了，点开一看，是同学群留言。

“国庆武汉聚一下？纪念入校10周年。”

“好哇好哇，让班长组织一下”

“来广州吧，这边同学人多”

“各位老同学，我国庆结婚，欢迎带领导来佛山”

...

不一会儿功夫，群里消息给刷爆了。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时，小杨出来了。

“没事吧？”

“没事儿了，嘿嘿”小杨用毛巾搽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着。

“要不再下去整两杯？哥陪你”

“这...？走吧” 他迟疑了一会儿，扔下毛巾，套起一件挂着的短袖，转个身打开了门。

在楼下的小面馆里，就着酥炸小黄鱼、红烧面筋和凉拌毛豆，我撬开啤酒，递了一只天目湖给他。

"这几天我忙着出差报告的事，晚归晚出，都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来，走一个，哥给你陪个不是。”

“本来下午准备叫你一起下班后吃饭，特意过你办公室时你不在，你手机我联系不上，没想到你还自个儿出去吃独食了，这杯酒该你敬我，咱两扯平了。”

“出啥事儿了？方便的话和哥说说？”

碰了几杯后，小杨说开了。和我猜测的差不多，还是转正的事儿。也大大出乎我的意外，这事儿还扯到了他女朋友小胡，还有他们的科室王主任。

我不时打断小杨的话，帮他纠正，掺杂着我个人的判断，梳理了个七七八八。

同批来的20多个学生，就他俩转正没有通过，他急了，去问了科室的王主任，四十出头温文尔雅的王主任拍了他的肩膀，不紧不慢地告诉他不急，没事的，安心工作就行。他又凑到胡曼那边，想和她一起商量商量，可小胡除了告诉他自己也没转正外，还似乎开始有意躲着他，上食堂也远远地隔开走，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下班后也是早早地就走，连小杨在内网上的悄悄话都没回。连续几天后，小杨急了，他自己跑到三总师办公室，被人客气地请了出来，说是转正之类的小事由各科室主任审批。

后面的事儿完全可以想象，他开始怀疑王主任给自己小鞋穿，故意不让自己转正，但问了同期来的几个同事，包括东南大学那哥们儿，大家和他一样，试用期间都没参与过正儿八经的项目。有几个哥们儿来都快一年了，见过他们主任的次数不超过三次。这么想王主任对他的印象应该不会比那些哥们儿差，王主任没事儿还经常来办公室转悠，在食堂吃饭时，还端着餐盘，来和他挤过一张餐台，和小胡相对而坐，很亲切，没有丝毫架子地和他俩拉过家常。

“你是怎么怀疑小胡的？”

“我就觉得她变化太大了，话都不和我说了，故意躲着我，就这么几天，简直就换了一个人。”

“所以你就怀疑她？开始跟踪她？”

“也不是怀疑，我就想问她什么意思。连着几天一下班她手机都关机，我在她们宿舍楼下守了一整夜都没见到她，还被内保科给稽查过。”

“今天是什么情况？”

“我就想着今天是周五，想约她一起吃个饭。前几天我还在想，是不是她也转正没批，就在外面开始找工作了，所以每天就到点就下班了，下班后关机，独来独往的。”

“她今天没去上班？”

“去了，今天我去科室很早，突然心血来潮跑到对面的那栋办公楼，我想看看胡曼几点来科室。”

“然后呢？”

“然后我留意到她在科室门口打完卡，进去几分钟后又出来了，急匆匆地出了所南门。”

“你就跟了去？”

“嗯，一路跟着，结果她去了金陵饭店，我就在旁边的味千拉面坐着，盯着那个门看，后来，我看到了王主任，是王主任，他自己开车，停好车还在停车场四处扭头张望了好一阵子。”

“没准他们是在饭店接待客户呢，又或者他们是偶然都出现在同一地点。你不是说小胡有可能在骑驴找马找工作吗？”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在味千拉面呆了一整天，王主任是下午四点多出来的，我看到他的车开走后，去酒店前台问过有没有胡曼或老王的房间信息，酒店不提供。”

“兄弟，可能是你想多了。来吧，再整几瓶，明天周末，好好休息一下。”

我拍了拍小杨的肩膀，告诉他老王应该不是那种人，他的家在上海，每个周末都会回去。“心里装着事业，肩上扛着家庭。”这是一年前阳山水蜜桃节时，所里组织全员团建，他以所里评定的爱岗敬业道德模范的身份，在太湖饭店里举杯敬酒时说的。他的夫人和孩子也在场，夫人端庄优雅，儿子乖巧聪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