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半颗云将这个故事借给了我，我也不知道能写成什么样，这个故事里面有她，有我，可能还有你们，在痛苦中挣扎着，但是活着。

娟子的记忆中，还是有几年快活的时光，可是那时她还小，懵懵懂懂的，记得的事情就像是梦里的镜子，她自己也辨不清真假了。

她记得父亲程梁在田间，锄头高高举过头顶，又狠狠砸下，打得黄土地开了花。

她记得母亲李淑珍拾柴烧饭，将炉火捅的老旺，直到土房子的烟囱冒出了清香的炊烟。

她记得泥土的味道，青草、虫子，混杂着牲口的粪便。

她记得男人的汗水，那是父亲壮硕的肌肉上流下的。傍晚归家时，父亲一手扛着锄头，另一只手将她搂在怀中，湿湿黏黏的，她偷偷舔了舔，有咸蛋的味道。

她记得自己骑过小羊，羊毛软软的，脏兮兮的，她压得小羊跑来跑去，咩咩直叫。

她记得自己撵过小猪，小猪左突右窜，一个躲闪不及就摔倒在了地上，被她逮住，嗷嗷叫。老母猪听罢，晃着肥大的耳朵匆匆赶来，娟子就赶忙撒手跑进屋子里躲起来。她听父亲讲过，老母猪急了会咬人的。

她记得，她开心地大笑过，快活地撒泼玩耍过。

可是总是有一层阴霾笼罩着这个家。

父亲程梁是个苦娃子，早早地就没了爹娘，连“程梁”这个名字也是村长给他起的，他只有一个小名，叫狗子。程梁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今天去东头李大娘家，明天去西头张大婶家，吃了上顿就没下顿，所以他顿顿吃饭都有如饿狗舔食，时间长了，大家都叫他狗子。程梁知道感恩，吃过的饭，他都记得，谁家要是有事需要帮忙，他总是第一个跑过去，干起活来也是踏踏实实，从来不会偷奸耍滑。就这样日子磕磕绊绊，也没饿死过他，转眼也到了讨媳妇的年龄。

程梁住的是爹娘走之前住的土房，多少年遮风挡雨，也没有翻修过，屋顶的茅草破败不堪，屋里无一什物，村里的姑娘都知道他是个穷汉子，没人愿意从他。村里人家也都可怜他的身世，可是没有彩礼，谁家愿意将养了多年的女儿拱手送人啊。程梁也急，眼看着自己老大不小了，家里的香火从他这里就要断了，坐在门口的土坷上，眼泪吧嗒吧嗒就流了下来。

这天村长带着一脸坏笑，神秘兮兮地问他：“狗子，漂亮媳妇要不要啊？”

程梁一听，头点得像个走路鸡：“要，咋不要呢！”

“李淑珍，你认识不？”村长明知顾问。

程梁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李淑珍谁不认识啊，是邻村李大爷家的小女儿，长得哪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好。村里的小孩子总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傻姐傻姐地叫着，李淑珍也不生气，笑着追打他们，小孩子们就叫嚷着跑开了。多少村里的小伙子垂涎她窈窕的身材，都想去摸上一把，可是没人愿意娶进家门，老人们都说，傻姐的娘脑子就不灵光，和傻姐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小傻子。

村长见程梁不回答，也明白了他的心思：“你小子家里有啥不，哪个脑子好使的姑娘愿意跟你？你李大爷不要彩礼不说，还给套嫁妆，你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拉到，我去给老李头回个话去。”

“别，别，村长，你让我寻思寻思，”程梁一听嫁妆又动摇了，女人傻是傻了点，可不影响生娃呀。

“你呀，就一辈子打光棍吧，”村长瞄了他一眼，假装背过身去，抬腿就要走。

程梁急了，一把拉住他，“要，我要！”

村长一下子笑容又堆满了皱巴巴的脸，“这就对了嘛！可不许反悔了！”

本来嫁出去个傻姑娘也不是啥光宗耀祖的事情，加上李家的底子也不厚，婚礼办得简单而粗陋。可是程梁取傻姐的消息不胫而走，全村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小孩子们跟在新娘的轿子后面吵吵闹闹，大人们围在程梁的家门口，好奇地张望。

程梁的破土房也难得被打扫了一番，窗户上贴上了两张喜字，鲜红扎眼。

轿子在程梁的家门前落下了，程梁赶忙迎上去，从怀里掏出几个红包，塞给了抬轿的脚夫，小孩子们一哄而上，也要讨个喜钱。程梁一边扒拉着围观的人群，一边撵着小孩子，可算清出一条回家的道。他抱起李淑珍，满面红光往家走。

李淑珍今日仔细打扮了一番，光彩夺目，看得小伙子们口水直流，心念到便宜了程梁这小子。

程梁将新娘子安顿好，又出门去谢过乡亲们，大门一关，这媳妇就算是过了门了。他迫不及待地等着夜幕降临，梦想着属于他的洞房花烛夜。李淑珍笑着看程梁，心想不知道她俩谁更傻，她也向往着未来的生活，属于自己的生活。

月上梢头，夜深人静，程梁期盼的那一刻来了的时候，他却慌了神，他没碰过女人，李淑珍只好迁就着他。程梁胡乱地扒光了李淑珍的衣服，压在她身上，就是一阵乱捅。疼得李淑珍使劲地打程梁，一脚将他踹下炕去。

“干啥呢？”程梁有点发蒙。

“你也不知道轻点，”李淑珍娇嗔道。

“还来不？”程梁问道。

“你还不赶紧上来，”李淑珍笑着说。

程梁也顾不得疼了，又窜了上去。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李淑珍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程梁找老人们看过了，都说生了个男娃，这可给程梁美坏了，走路的时候腰杆挺得直直的，心想我们老程家终于续上香火了。他大字不识一个，偷偷找村长给孩子起个名，叫程仁。

李淑珍也得意，女人们问她汉子怎么样，她也不知羞，大咧咧地说：“上了炕，就是大老虎，下了炕，就是小猫咪。”她挺着大肚子，干起农活可一点不含糊，她没心眼，不知道偷懒，做的活比照别人的女人反而要更好些。

到了生孩子的那一天，李淑珍在屋里面嗷嗷叫，程梁在屋外面心急如焚，他准备好了千响的挂鞭，只待孩子一生就放出来。

突然，他听见了孩子的哭声。

接生婆叫道“是个女娃！”

程梁一听，眼冒金星，瘫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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