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之前读了《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一度读的懵懵懂懂,故事情节无甚看懂,自然觉得这种文艺书籍高高在上,只是用来瞻仰一番的,那大概是很久之前,所谓有很多东西都难以去经验的时候。许久以后某段时间比较的充足,可以自由读自己喜欢的书,不知觉会把目光继续转向昆德拉,一个觉得在国内如此畅销,肯定有畅销的理由,一个也是其他书里介绍来介绍去,很多时候你一旦读进一本书,仿佛也就进入了一张网中,一本书指涉另一本书,像分叉小径的花园,一路走下去,就出不来了。指涉昆德拉的书也实在很多,其他更文艺的,从文化消费现象入手分析的,专业学者深入研究的,回到了昆德拉,也想着从新看看那本没有读懂过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轻是什么概念,虽然不能说十分就很能理解书中的意思,大概作为作品总要指涉意义,这本书表达了什么,那部电影解释了什么,我们习惯在各种文本,类型中寻求一些意义,可能这就是昆德拉所谓的重?当然这是一种延伸化的思考,有些作品一定就带着它的意义,像带着它的影子?这世界无意义的东西岂不太多,为何我们还是拚了命想去寻求一个落脚点?或是套用桑塔格的一本书名,《拒绝阐释》,消除意义才是“轻”的表现吧,又或者,连拒绝本身,我们都可以说是赋予意义的。
昆德拉的小说实在很好,那种极致聪明的人在毫不掩饰的,不带任何外壳的状态下,把对世界细致入微的剖析极致点滴表现了出来,这类作家如毛姆,对世情的剖析,像张爱玲,对感情的解剖,每一种读来都让人觉得痛快无比,不需掩藏的,在让你看到之前,把最现实化最所谓被讴歌被不可解释化的,许多东西都条理化了。昆德拉表现的何曾不是这种,大概绝世聪明又太能看破的人才能写下这么具有虚无感的文字。
昆德拉在书中对于“重”,对于“刻奇”有着直白的表述:“媚俗让人接连产生两滴感动的泪滴,第一滴眼泪说:瞧这草坪上奔跑的孩子们,真美啊!第二滴眼泪说:看到孩子们在草坪上奔跑,跟全人类一起被感动,真美啊!”一幅寻常不过的画面,想象在画框之外,在电影屏幕之外,刻奇的人会站在原地,抛弃一切世俗性,渐渐沉溺于这种谎言式的自我感动中,那自我的感动本身,就是一种相对的刻奇,而我们,谁不是那刻奇者呢?
从其中一个角度去解读这本书,无疑所谓的“重”就是那刻奇本身,也就人赋予他的意义,我们去帮扶一个老人过马路,也许当你完成此事时,一切是正常而稳定的,但是那过后的自我肯定自我感动,在此就给事情的本身赋予了一种厚度和重量,做这件事的意义在于……无疑的是,我们从小到大都是被这样述说的,所有人都在给事情赋予意义,所以我们才会一如既往,在看完书后,在做了一件“好”事后,认真思考它的意义和价值,意义本身太过于厚重,这就是所谓的重吧。而昆德拉在那书里表现的无非就是,当我们在说那些侃侃而谈的事时,真的本身存在如此之多被我们自身赋予其的所谓意义?
那为什么是不能承受之轻?可能由于《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实在是一本睿智之极的读物,读起来会有某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也就一连看了他的其他几部作品,《玩笑》、《生活在别处》、《不朽》,可是越读到后面,发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一切的意义在书里似乎都可以是被戏谑嘲讽的,无论亲情爱情友情,在昆德拉的笔下都被解构的体无完肤,对于世界的认识也在一点点的摇晃,对于这种无意义本身,也像背对一壁巨大的悬崖,底下的空虚感呼呼袭来,只好急忙把书放下,回到扎实的大地上感受下实在的感觉,这实在不就是生的意义,生的大地本身,那些被我们赋予的,固化的,可是当有人渐渐在怀疑,在反讽,在嘲笑,自己渐渐怀疑,墙体一点点剥落,大地的实在感褪去,身体不是漂浮的,而不若说是悬在这无实体的“空间”之中,那份“轻”本身,是人类可以接受的吗?那么活着的意义在哪?而在这终极问题的背后,那千百年的生的问题,可能构成了生活最主要的大地,大地抽离,对于没有意义的那些“自在之物”,我们真的可以坦然接受?那份轻,于是也不敢再看昆德拉了,怕那份空虚感过分的介入。
“重”让人觉得刻奇又过分的赋予意义,“轻”抛弃了许多不切实际,差点什么也都抛弃了,让人无法接受,孰轻孰重,什么是意义,在探问意义的同时,对这件事的反问也一并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