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苦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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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打工之旅从这里开始。林骏,悲情人物,新大软件学院学生,常称自己是985。喜欢突兀大笑,不善言语,却有自己独立的思想。暗恋开新超市的服务员,却不知道是哪个,经我和李确定最漂亮的一位后,他便开始了疯狂的购物追求。但每次购物时,都是我和李与那个女孩儿谈笑风生,他在旁边默不做声。后经李询问,那女孩儿已有男友,他的心灵便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刷广告期间,林骏的身体又多次受伤。终于,十天后,身心疲惫的他选择了退出,坐火车返回了湖北老家。

李,BOSS,执掌车钥匙,之前从没开过“宝马”(我们的爱骑——三轮摩托),竟然就直接载着我们上路了。李开车有一个特点:无论多么宽敞的马路,马路上多么显眼的石块或小沟,他都能成功的避开坦途,准确无误的开上坎途。车上的油漆常被颠簸出来,就溅在我和林骏的身上。写广告,李从不动手,只待在车上等我们,他曾创下了一天身不离车的记录。但凡BOSS都有些长者心态,喜爱唠叨,李也不例外。从早到晚,他喋喋不休。开车时,他常扭头与我说话,唾沫星子就顺风淋到我的脸上。林骏常笑我无故用衣袖擦脸,我没解释。后来,李开始扭头和他说话,他也开始擦脸,我没笑他。李车技越来越好,但那个特点依旧。

我,无名小卒一个,掌管着钱财大权。每遇人找茬儿,我立刻满脸堆笑,掏烟递上,屈膝躬腰,略显卑微,一句:哥,大哥,你看,这不知道是恁家类墙啊,这要知道了咋着也不敢在这写啊,你放心,俺绝对给你擦类干干净净,来抽根烟,呵呵,呵呵呵呵。车行途中,我喜欢唱歌: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歌声有别于宋冬野的沧桑,比左立的更富磁性,常引得路旁大姑大妈侧目,看到那关心的眼神,我觉得很温暖。后来,我唱不动了,就在车上吆喝:收破烂儿喽,谁有破烂儿拿来卖,破袜子破鞋烂套子,废电器废铁纸壳子,收破烂!但很失败,从没有一家人叫住我们。再后来,我吆喝不动了,就默默地坐车上,看人世百态,独品于心。

一辆车,三个人,全套装备,收拾好心情,便开始了征程。山路、村路、省道、国道,全留下了我们的车迹;山村、农村、乡镇、县城,全留下了我们的手迹。见路就下,见墙就刷,羊肠小道上推过车,宽敞公路上追过车。虽有地图在手,迷路问路也是家常便饭。午休时间,车停路边,我睡觉地点多变,李和林骏则在窄窄的车身上度过。李说我终于明白小龙女为什么能睡在古墓绳子上了,这都是环境给逼的。林骏则充分诠释了这句话,后来车行驶中他也能在车身上稳稳睡着。晚上离家远了,就近寻一个县城找家宾馆入住,第二天接着刷。我计算了下,十五天时间,行程近三千里,几乎跑遍了整个洛阳,甚至到过三门峡、济源、偃师等市的地界。每一天都是不同的环境,都能遇见不同的人,都能碰上不同的事。

我开过车,于是洛阳市区里出现了无数闯红灯的“宝马”车影;上坡时突然熄火,李和林骏在车上大吼,重卡司机在后面大骂;倒车倒进沟里,李和林骏跳了出来,油漆也跟着跳出,满世界都是。林骏开过车,他开车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专走路中间,意欲与重卡试比高,加速超车从不看前后车辆,每次和别的车擦身而过时,我和李都惊出一身冷汗。李开车自成一家,说走就走,说停就停。林骏为此撞过车身,也被甩下过车子,幸好他是把脚伸到外面,被甩下时就趿着拖鞋跑,才不至于摔倒。我们写完广告未上车时,李就发动了车子,每次都是我们追着车跑才坐上车的。有几次李开车跑出去好远了发现车上没人,才返回把我们接上。

出门在外遇事儿是常事。一次我和林骏正在写广告,一辆黑色轿车停下,车上下来三个酒气熏天的汉子。当头一位,光头纹身,赤膊戴金,一看就不是善主儿,语气倒是和善,说我们在墙上乱画,要把车留下。我赶忙掏烟赔笑,哥长哥短的叫,李和林骏亦是如此。但没用,光头强行坐到车上,要车钥匙。我们没给,旁边一汉子倒是霸气,捡起一块儿砖头就要拍我们。人生地不熟,又惧于他们的淫威,我们只好把钥匙奉上,但仍围于车边说好话。僵持一阵,光头见我不停让烟,就说,那行,你给我拿两条烟,再把墙擦干净了。我装傻说这地儿没商店没法儿买啊,光头说你给我二百块钱,我自己去买。我和李犹豫还没答应,那边又发动了车子,板砖儿也被举起,我们无奈,只得掏钱给他们。待他们上车,我们准备去擦墙时,车上下来一人把钱还给了我们。林骏撕了围巾,倒上水用来擦墙,但擦不干净。李通过村民打听到这片房子并不是那几人的,就叫我们快走。林骏害怕那几人返回追上不敢走,但也没办法,只得作罢。我们驱车到了最近的一个镇上,我让林骏喝酒压惊,他不喝,他说他要买把刀,那几人威胁他,以后谁要敢威胁他他就捅他,还说让我们再回去。第二天,我们没回去,但车上多了一把刀。后来,那把刀一直被我们用来切西瓜,倒也锋利。接下来的事儿就多了:我们与人撕扯过,被村民围住过,与人争吵过,被城管逮住过,被村委书记抓住过,被人耍赖要五十元钱经讨价还价变为二十过,用纸擦过墙,用衣服擦过墙,用毛巾擦过墙,用白漆刷过墙。这事儿发生的多了,我们也就有了经验。每写字前,我就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掏给李,如赴大义般。李买了把大锁用来锁车,并把车开的离我们远远的,装作不认识我们。只是这害苦了我和林骏,每次写完字,我们就得费尽脚力去寻找车子。

沿途也是有些风景的。去小浪底看黄河,我们沿着山路跑了几个小时,却没有找到入口,后来终于到了黄河大桥上,天却黑了,只得听听黄河的咆哮,然后又赶黑走山路寻住的地方。去龙门石窟,过了大桥,守卫却不让我们开车进入,李掉转车头就走,我想说我们步行进去,却看见众多穿着光鲜亮丽的游客,还有外国友人,我低头看了看身上,说,咱不能丢了中国人的脸,也同意走掉。林骏只顾拍照,自是无话。去汉光武帝陵,我说进去看看吧,李说在门口拍张照代表着我们来过就行了。终于,我们看到了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什么“仙人仙鹤园”的字,应该是风景区。于是我们顺着路标开了进去。进了大门,门卫大叔低声问我来干什么的,我兴高采烈:我们是来旅游的!大叔声音更低了:来这旅什么游,这都是埋死人的地方。这时李也发现了情况不对劲,我们赶紧开车跑了出来,林骏却独自跑了进去开始疯狂拍照。等了良久,他才出来,一脸满足,说里面有好多古时人物雕像,我和李无语。后来,再有风景区,我们都是路过了。

当然,最美丽的风景莫过于沿途的漂亮妹子了,她们在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给我们的旅途增加了许多亮色。每遇见妹子,我和李是要瞥一下的,林骏却低着头不敢看,但是他非要说妹子在看她,然后就偷着傻笑。其实,我和李是知道妹子在看谁的。后来,林骏胆子大了,遇见妹子就在车上大吼大叫,却仍然不敢看妹子,害得我和李只得目视前方,装作无事般。有次,我们走山路,途经没几个村庄,却遇见了几个极品妹子,向她们问路,她们也很热情,好像不知道自己很漂亮似的,这给了我和李极深的感触。走的路多了,遇见的妹子也就多了,我们的眼光也提高了,也慢慢知道了天下之大,美女甚多,眼界要放宽的道理。看来古人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之语诚不欺吾。

林骏有臭事儿一桩不得不提。每次写广告,都是我先写字,他再写号码。那次来到墙下,我说你先写号码吧,这样你就能写下了。然后我转到墙后乘凉。不一会儿,却听到“噗通”一声,似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我正纳闷呢,就听见林骏喊叫:快拉我,我掉进shi坑里了。我赶忙跑过去,一股恶臭扑来,林骏正半躺在shi坑边上,下面浑浑浊浊的我都没敢去看。林骏倒也敬业,在坑里都还紧紧地抓着刷子和油漆桶,我赶紧挑了他一段还算干净的胳膊将他脱了出来,一直拖到不远处的沙堆里。他挣扎着爬起来,往身上抹沙子,然后再拍打掉。我拎来车上装水的桶,大笑着给他冲洗,李在车上也大笑不止。恰巧一电车经过,一男载着一女,他们表情怪异的看着林骏,待他们拐弯即将没影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们脸上绽开的笑,像决堤的洪水。林骏踩的地方是一块儿泡沫板,下面是一个工厂厕所的池子。我笑责他怎么不跳出来,他说,泡沫板是以我的双脚为中心塌掉的。我一想也有道理,怪不得他。他扔了裤子,在车上找了块儿破布包住下身,要李载他回去。李笑着说今天刚出来,在外面刷一天再回去吧。林骏坚持要回,我们只好打道回府。之前林骏常把我们用来搅拌油漆的木棒称作搅shi棒,我说,这一回,你也做了一次搅shi棒了。但说归说,我还是买了一把印有龙门石窟和洛阳牡丹图案的折扇赠送与他,以谢他的救命之恩。这以后,林骏再来到墙下,都要先用脚轻踩两下。也就是从这以后,他的心情一直很低落,这或许就是他后来选择退出的导火索吧。

一抬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诱人的烤羊肉串香气,这就是乌鲁木齐了。我知道,这段旅程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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