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易兆风准时出现在21楼办公室。与众人分析信息、收集资料、安排下一步计划,一切如常。令千佑仔细观察他一举一动,非常职业,认真、沉稳、细致、周全,讶异外还是佩服,老江湖到底行事专业,公私分明。当然,妈咪也不差,昨晚回家照样与一家人谈笑风生,今天上班也依然适时适度半真半假与那四人放些烟雾弹。
然而,总有人沉不住气。没两天,她当秘密交代给那四人的信息,就有人从不同渠道返回了她耳中。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墙本就是她筑就。追本溯源,首先从“无意”泄出的财务信息开始吧。那家空壳公司的法人代表居然是柬埔寨籍,再查下去,当年社团毒品生意的上线也随大流洗白了。只是二十年前令熊决意退出结下的梁子似乎没那么容易洗干净。想扳倒令氏么?也是颇费心机弯弯绕绕弯弯地找了个韩裔。只是二流毕竟二流,阿欣将闵生堵在电梯口的时候,他的脸非常不自然地抖了抖,还没出手,就被高子杰拧了腕子带到了安全屋。
一番盘问,不须他们师父出面,倒是与中大偷袭事件无关,阿欣看了眼手机,是易兆风发来的指令。
“我看闵先生需要回一趟祖国了。”她从靴中抽出匕首,在他脸上发挥了一下自己的“艺术”细胞。
四人变成了三人。那三人没什么异动,令熊当然也无须向他们交代。至于事情原委,高子杰一两句话能讲清楚的事,更无须令大小姐多费心神。在公司外人看来,试用期淘汰一两个,多正常,人力资源部随便一个小姑娘便可以应付某些多事的记者。
“令小姐下班去哪里?”剩下的三个人,自然还是更恭谨些。
“回家。”她从公文中抬起头来,“今天Chole 说要下厨,当姨妈的自然要回去捧场。”慈祥亲切令人如沐春风。“冯生送我吧。”
车离开公司十分钟后,后镜中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车紧紧尾随,冯生和令熊都没理由看不到。是展示自己反跟踪技术和车技的时刻了,但冯生却总是棋差一招,愣是被黑车逼入了一条死巷。
打开车门正准备拉令熊飞奔,冯生的西服被一粒铁钉牢牢地钉在了墙上,又一粒,擦过他脖子钉住了衬衣衣领。他动作一顿,一个戴面具的黑衣人,夺过令熊的手,将她塞进黑车,绝尘而去。
“面具可以摘下来了吧,易先生?”
面具,诡异的笑容,他没摘,只是疾驰,穿过过海隧道,驶入山中。
还是那间木屋,漫山红叶经了几次风雨,已凋敝一半,太阳落山后,总还是凉了。见她穿得单薄,他从屋后拿了些柴,扔进壁炉点上。
自诩识人,自诩算是洞明易兆风心思,此刻令熊还是开始怀疑了。只是她不过面色稍微凝了一分,他就开了口,仿佛她已经提问,只是在等他回答。
“放心,我不会背叛你。”说出这样的话,虽是替她安心,自己心中何尝没有一痛。再看她,释然后眼圈红了红,想想这大概也是她能做到的求和方式,他便扯了面具扔进火中。
“所以易先生是何意?”
“我切断了这里的信号,三天后,我们一起下山,或者,阿欣上来接你。”
“三天?公司怎么办?”
“不相信阿杰还是不相信Kent ?”他取出酒,倒了两杯。“上次没喝完的酒,你嫌弃也没更好的了。”
她接了酒,他却并没有与她碰杯,一个人坐到了屋外露台。蛮冷的,她听见了呼呼的风声。
“易先生,你进来。”他望着渐渐黑下去的天际,只给她一个背影。
“易先生?”她忽然没了底气。漫长的夜,没有处理不完的公务,没有纷繁琐碎的家事,该如何熬过空寂?耳中只有风声,哔哔啵啵的火声,她低头看看手中这半杯劣酒,三天?三个小时怕是也难过。
她无奈起身,木屋实在不大,余光扫过,屋角一张单人床。饶是炉火薰暖了全身,这一刻她的脸还是腾的一下全红了。无措地在屋内打转,心中预置了若干种如何拒绝他的方案,转来转去,便一头撞到易兆风的身上。
两双眼睛对上,他艰难忍笑,难得见她这般慌乱。
“令小姐,不早了,休息吧。”
“啊?这么早?”令熊扭脸看见墙上挂钟,“才九点?”
“令小姐不累的话请便,我要先睡了。”他从柜中取出睡袋放在地上,自己径自简单洗漱,钻进睡袋闭上眼睛,再没理她。
令熊捧着两腮坐在床边盯着他,葫芦里究竟是什么药?孩子们知道自己被劫持了会不会急疯了?同盟三天见不到自己,老家伙们会闹什么妖蛾子?……全是问题。她心存侥幸地看一眼手机,一格信号也没有。向窗外望去,除了点点星光,山下是一片漆黑。这安全屋选得也太隐蔽了,她泄气地将手机扔开,地上那人的呼吸已变得舒缓平静,竟是真睡着了。
没奈何,她也只得简单洗漱躺到床上,就着风声、火声、呼吸声闭上眼睛,渐渐的,自己的呼吸声已与他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