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半开着UK Radio,此刻正在进行一场比赛,两个中年男声正激烈的关注赛况,背景自然没有抒情金曲,是哨声和人群的喊声,这是近期最热闹的午夜十二点半。
S在床沿占了很少的位置,双腿缠在一起朝前伸着,这种姿势大概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就要重新把腿盘上去,脚塞进膝盖窝,回回温。S的背影一点也不好看,休假的日子,她就这么一直背对我坐着,上半身线条像不均衡的贝兹曲线,肩膀耸起的趋势比较像那颗乱糟糟脑袋的安全床,S用这个姿势消耗了一天三分之一的时光,敲电脑,看视频,有时是手指夹着三个隔热垫和几只碗,后面就要在这张桌子上吃饭。我欣赏她那张桌子的布置,金属圆镜、垃圾桶,最好的是那盏灯,整个躯干都是那么灵活,三百六十度的麻将灯,伸来伸去,不可多得,介于黄色和白色之间的光线,很柔和。
S此刻盘着腿,啪啪敲键盘,我看不见手有多快,但透过圆镜,可以看见下半张脸,清晰完整的鼻孔,几乎超过嘴角的法令纹,没什么表情的嘴和下巴。退出那盏灯最亮的光圈里,她现在开始悠闲的从那套蓝色家居服袖口的布料上,耐心的择着猫毛,间隙里回头打量我几眼,我很习惯了,S在确认我有没有突然变异成会对她造成危险的怪物,我看她这最近的十五分钟里,键盘敲得很流畅,有那么几秒钟也会有意的挺直脊背,这线条好看多了。
我看了上千个小时S的背影,这就是我跟S的相处之道,镜子里的下半张脸,确认我是否安全的左半张张脸,确认门是否安全的右半张脸,在一段时间里,我就要这样天生的“长”在她背后,极少数时间,S的正面坦诚的裸露在我面前,她有好的聊伴,电脑里视频不断的热聊。严格意义来说,我不需要睡觉, 但我现在打算休息休息,没有交谈发生的先决条件,我就决计继续沉默下去。
我得不到一条人的舌头,不能言语。但我十分相信这能发生,我听S出声读过安徒生的《牙痛姑妈》。
大衣柜 于近期最热闹的午夜十二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