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边缘(东山)
动车上。靠窗一隅,你安静地沉浸在一本厚厚的书里,宛若萧然人外。你在烹文煮字的不经意间,惊艳了一程喧嚣,涤荡了一路风尘;我在墨韵氤氲的诧异中,乱了似水流年,绿了半世蒹葭。
不必猜度厚厚的书里到底藏着多少故事。我明白,所有的故事,都因你而鲜活,因你而明媚。邻座的我,犹如千年古刹蒲团上匍匐的信徒,虔诚而卑微。
车窗外,春雨霏霏,如烟似酥。透过车窗,疾行的车速把村野阡陌、远山青黛快进成一幅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划过我忧郁的眼眸。而你,而你啊,仿佛宋朝雨巷深处兀自盛开的丁香花,婆娑着浮世清欢,舒展着袅袅清梦。倘若人生真是梦,我是那梦里一片流云,你是那云里一帘幽梦。
曾几何,我挥起岁月的屠刀,以自宫的决绝,将红尘一刀两断,任,满是创痕的伤口结成霜花。而此刻,你的超尘,你的婉约,似一叶雨打芭蕉,在我心底定格成一阙幽邃高格的唐诗宋词,早也潇潇,晚也潇潇。
我游离的目光,一遍一遍偷偷投向你——乌黑亮丽的长发,半遮半掩着秀外慧中的清颜,鹅卵石般的额头,闪耀着玉龙雪山的圣洁,柳眉下,一双空灵的眼睛,晶莹欲滴如松针上的露珠,潋滟我半世清愁。不敢惊扰,不忍碰触。阖上双眼,我的心境似粼粼波光,兰舟轻渡;我的思绪如飘零芦絮,南飞北雁。我纵然,纵然望断秋水,秋水望断,也望不尽你心灵的彼岸。
坚冷如我。我站在自己的影子里,缱绻的双眼从觊觎的窗口望出去,无不缱绻。为什么,我心如止水,仍会荡起你诱惑的涟漪?为什么,我不越雷池半步,仍无法在你面前磐石入定?我高冷的心墙顷刻间轰然倒塌,片碎一地。
一路上,搜索着你的气息,如痴如醉。假如放生池摇曳翩跹的青莲,是你,我就是莲叶下那条寂寥了五百年的鱼。你在佛前撑起一伞清凉,成了我永恒的皈依。
一路上,你读着书,我读着你。读你燕啼莺啭的春天,读你云蒸霞蔚的夏天,读你雨丝风片的秋天,读你梅影扶疏的冬天,读你花开花落的日子……直到你慵懒地抬起头,朝我嫣然一笑,蚀骨般的颤栗刹那间穿透我苍凉的胸膛。我哭了,不为你,只为一堆熊熊篝火在我漂泊已久的荒原上重新燃起。
走过春,走过秋,走过西风瘦马古道,走过残阳如血沙洲,走过千山万水,走过万水千山,可是,可是啊,我却走不进你的视线。是谁的坚贞摇动你的风铃?是谁的思念吹皱你一泓碧水?岁月,遥远的伤口,停泊着我斑驳的孤魂。
我有心,你无意。我在热切中挣扎,在挣扎中沦陷。你在尘嚣中绽放,在绽放中倾城。
既然相见,怎能相忘?既不相知,何苦相思?云知道,遇见你,往后的日子已经无法回到最最明静的开始,记忆的长空,写满深深浅浅的独白。风知道,错过你,我只能在与时光的对峙中,轮回着尘封往事,一生飘摇,魂梦无据。
英雄无奈是多情。我扬起孤单的风帆,任凭,爬满青春藤的相思梦,泛滥。男人的心扉,男人的胸膛,男人的孤独,像决堤的河流汹涌向你。
我和你有一个季节的距离,跨越它便是永恒。我勇敢地走出自己的影子,紧紧拉住你的手,穿过滚滚红尘的沼泽,走向明月天涯,走向地老天荒。从此,雪天有你,也有我,共有一样清纯;雨天有你,也有我,共走一样泥泞;晴天有你,也有我,共享一样湛蓝。
我从梦境醒来,剪剪风中,脸庞冰凉似水,摸一把,是落寞,是惆怅,是苦涩。一别相思远,再见亦无期。
云散了,梦还在。我背上行囊,孤独地走出长长的站台,挥挥衣袖,把浪迹天涯的一往情殇,寄予流云——无人等候的渡口,是否已长满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