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命即将凋零,还尚有一丝气息的时候,那种折磨让人肝肠寸断。
我从火车站忧心忡忡地赶到医院,父亲面容极度痛苦,额头不停地渗出粒粒汗珠,眉头皱成倒八字型,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呼吸一次,头后仰一次,氧气罩在口鼻上随呼吸而动。我大喊:“爸爸,我回来了,请了长假照顾您!”父亲慢慢地睁开双眼,微微地点了点头。癌细胞已经侵蚀到父亲的全身,轻轻地给他翻身都剧痛难忍。肺功能的丧失,呼吸衰竭和支气管的堵塞已经让父亲苦不堪言,积蓄在肺部的痰无法排出,喉咙里的痰鸣音此起彼伏,为了让父亲呼吸通畅一点,不得不叫护士吸痰。一会儿,护士拿着一个弯型的朔料管放入父亲的口腔,并让我扶着,再用一根吸痰管通过弯型管进入到喉咙和气管进行吸痰,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个动作,父亲被呛得满脸紫红,不停地咳嗽,吸痰管每吸一次都是异物刺激。那根吸痰管就像一把尖刀一次又一次地插在我的心上,这一刻我真正领悟到了“生不如死”字面的深刻含义。
我日夜守护着父亲,尽心陪护照顾,不敢有丝毫的疏忽,瞌睡上来了也不敢眨一下眼,希望那些生命体征平稳再平稳些。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时时察看,虽然它自带了报警功能,但它不停地嘀嘀声让我对它失去信任。父亲的心跳时快时慢,有时候跳到170以上,比正常值快两倍,有时候有跳回正常值。凌晨2点钟,血氧饱和度突然降到了80,正常一般都是90以上,我赶紧呼叫护士,护士第一次测血压竟然测出了高压70mmHg值,惊出我一身冷汗,后来把呼吸兴奋剂的速度调高了以后,再连续测了几次,血压和血氧又回到正常值了。护士说心电监护仪可能有点接触不良,听得我惊中有喜,父亲幸好没有什么意外。
氧气和药物维持着父亲的生命,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偶尔喝点水,有时候喝水都没有什么力气下咽,我隔一段时间用棉签沾湿水给他润唇,半个月前自己还有力气咳痰,现在咳痰也无能为力了。父亲现在身形如纸,虚弱得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尚存的气息一根氧管就能阻断,生命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质量呢,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只是能尽心守护着父亲尽孝罢了,当他争开眼的时候,儿女们还时时守候在他身旁,当他口渴的时候能马上喂一口温水,当他身上痒的时候,还能及时给他挠一挠。人之将死的无奈,无形的折磨,痛苦的煎熬,病痛一点点蚕食着肉体,消耗着元气,没有谁能阻拦疾病发展的脚步,也没有谁能攻克肺癌晚期这个世界性的难题,痛苦地离开这个眷恋的土地,给亲人留下的也是痛之又痛的煎熬。
父亲的疾病对肉体一点点的折磨,再加上他精神上的彻底垮塌对生命无疑是雪上加霜,当我们付出了最大的努力,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我们还存有一丝丝希望,默默地等待,等待他的安静离开,不要再有任何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