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
《大英博物馆日记》是北京大学汉语言文学系陈平原教授于2000年8月在伦敦游学期间所做的学术日记。在伦敦居住期间,陈教授探访大英博物馆、大英图书馆、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图书馆、剑桥大学等地,此外还参观了一系列文人旧居。他在伦敦其他著名景点观览的游记另编入《漫步伦敦》一书。
本书并非专谈大英博物馆,而且陈教授是从文人的视角观赏展览的。如果需要了解大英博物馆的详情,可以访问网址www.britishmuseum.org
在伦敦反观中国
陈教授虽倡导“世界眼光”,但由于他本人在近现代中国文学上用功颇深,能引起他兴趣并记录在书中的,依然以中国文物居多。而且与我专注于《女史箴图》这样的珍宝相异,陈教授更为关注墓志铭、儒释道三派雕像、历代中国钱币文字之类与文学史较为相关的物品。
陈教授在本书中重点写了两件藏品,一件是潮汕木雕、另一件事1980年代印制的冥钞。这两件物品最大的特色在于展现东西融汇。其中木雕是漂洋过海到了英国,而冥钞则是印制着美元。
探访到的书籍
但陈先生是读书人,具体的文物描述没有他在伦敦访书记录详尽。其中包括如下几种:
一是清光绪年间,英国人美查在上海出版的《点石斋画报》。这本书使用了石版制书。既有记录当时上海民俗的绘画,也有向中国人介绍西洋情形的画作。在这套画报中,就有大英博物馆图书馆部分形状的图画。
二是法国教士樊国梁(Favier)所著《北京:历史和记述》(1897)年,这本书用版画形式展现了光绪年间北京的日常生活。由于当时樊国梁还没有在西什库教堂被义和团和甘军围攻,所以当时心态还比较平和。
三是唐廷枢编辑的《英语集全》。这是一本英语和粤语词典。该书内容详细,包含了商务和日常英语的会话。西风东渐、粤省为先。
探访到的地图
陈先生在大英图书馆(the British Library)观看了一个专题展览:“大地的谎言:地图的隐秘生活“展览。在这个展览上,也展示了三幅饶有趣味的中国地图:
一幅是葛饰北斋先生绘制到的浮世绘式中国地图;
第二幅是杜文秀于1871年献给英女王的大理地图;
第三幅是明弘治年间绘制的《天下九边分野人迹路程全图》,这第三幅是在利玛窦的《万国全图》影响下绘制的。
这三幅地图是三种画法(浮世绘式、中国山水画、投影式),但都体现出了中外交融。2014年3月,我国元首在德访问时,收到德国总理赠送的1735年德国人绘制的中国汉地15省地图。这也说明明末以降,我国历史已融入世界史。它的经济、政治,文化都受到其他国家的影响。《中西交通史》是非常重要的题目。
有明显的问题意识
一个人有什么样的知识结构,就会对所看到的东西有什么样的观感。陈先生是读书人,没有受过系统的历史学和考古学的训练。所以他在参观大英博物馆时,他所关注的展品和《大英博物馆珍品之旅》所举出的250件展品大不相同。相较文物而言,陈教授似乎对文人活动更稳上心。
本书记录了陈教授在伦敦探访狄更斯故居、卡尔·马克思故居、观看复建环球剧场的经历。除了这些大家之外,他搜寻关于比亚兹莱和《爱丽丝漫游奇境记》的历程尤为值得一叙。
陈教授当时的研究兴趣在图书“文字与图像的关联互动”这一课题上,由于他当时很重视这个课题,对于插图、画报这类出版物就极为重视。比如比亚兹莱出生于1872年,逝世于1898年。在这26年之间,他绘制出了一系列优美作品,乃至在王尔德先生的代表作《莎乐美》中,也因插图精美,“抢了王尔德的风头"。陈教授指出,到了这个层面上,图像本身也就成了一门独立的艺术。
我想,陈教授之所以能在这本书中旁征博引,可以也在于他实时把学问放在心上,如胡适之先生教导的“常有一个要研究的问题”,才能不断增长见识以致触类旁通。
有文化比较的视野与经验
这种课题研究是有成果的,比如附录三《作为“绣像小说”的天路历程》其实就是一篇以中英两国插图艺术对比为主题的学术论文。
《天路历程》是一本基督教训道小说。以寓言体的形式讲述了一名基督徒经过种种试炼、历经困难,最终进入天域的故事。陈先生将清同治年间在广州出版的粤语版《天路历程》和同时期的三个英国版本加以比较。尤其着重比较了中西对待插图的态度不同。在粤语版本中,三十幅插图是单独做成一册的,而且用绘画的形式提纲挈领讲了故事梗概。人物全用中国画造型。而在英语版本中,插图看中的是关键的大场面和书中出彩的段落。
受这篇文章的启发,我想其实翻译有的时候也是一种再创作。首先翻译什么、不翻译什么就是第一片罩在外国文化上的滤镜。比如我有段时间热衷于阅读关于日本的图书。但现在想来,不懂日语仅靠这些材料也只是管中窥豹。要对外国的事情有全面清晰的了解,就得先学他们的语言。即使要了解中国的过往、也应该先学会文言文。否则读再多这样的书也不过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事物,无法得出较为全面的印象,也解决不了真实的问题。
如何修学
据说日本国有一种修学旅行,是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古意的。由于我不懂日语,不知道怎么操作法,但通过读这本书,我想修学应该注重如下几点要领。
首先是明确问题。陈教授到了大英博物馆,并没有人云亦云抄馆藏介绍,把他人以为珍宝向吾辈转介一番,相反他始终围绕这“文字与图像”、“西学东渐”这样的课题开展研究。
比如我很想去广州看一看。可先得想,是去看广州对外贸易、还是去看广州黑人聚集、还是看广州城市建设。我想可以先读林树森先生的《广州城记》,然后按图索骥、重点看看二十一世纪初广州城市发展。
第二是准备充分。陈教授自称读书人,是名副其实的。他准备了英日中三本旅游手册,读了朱自清、徐志摩、萧乾三位的游记,还读了郭嵩焘《伦敦与巴黎日记》、薛福成《出使英法义比四国日记》、载泽《考察政治日记》等一系列书。而且在修学过程中,在SOAS图书馆、大英图书馆都呆了很长时间。即使是看到铜钱剑、摇钱树之类的物件,依然会翻阅《银元时代生活史》之类的书。在我看来,读这些书只是消遣,陈教授却是以安身立业之本的态度来读的。
结语
陈教授是悠游文人,这样的生活是吾辈无以祈望的。但是以后如果有机会去外地旅游,多读一点书,应该能有更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