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左左

夕阳下，公公皱紧眉头，又掏出一支烟，缓缓点上，霎时间烟雾缭绕起来。远处只留下一丝光亮，云彩也不见了踪影，雾霭一点点蔓延，向我们逼近，冷冽而清静。恍惚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仿佛有些许落寞。

我俩相对无言。良久，他抬起头，盯着前方，忽而又转过头，长叹一声：“你们俩就非要出去吗？玥儿才十个月，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说着又狠狠吸了一口烟，吐一口烟圈，烟圈缓缓上升，然后消失。

他凝视我一眼，慢慢说道：“你妈那个人你也知道，不细心，给孩子剪个指甲还能剪出血来，十个指头红腥腥的，别的就更不用说了。”

没等我回答，他又吸了一口烟，自顾自地说起来：“我们单位今年效益不好，听说可能要裁员，我本来打算出去的，可你妈那个性格你也了解，凡事都要听她的。”顿了顿，接着说：“要是你真不想带孩子的话，那就出去上班吧，多看着点他（我老公），那孩子从小就怕苦怕累，也是我们的错。”

说完起身掐灭烟，朝屋里走去。

我心里颇不是滋味，想着让公公带孩子，有些于心不忍——你见过哪个老头子能带好孙子？

吃晚饭的时候，妈妈洪亮的嗓门又开始嘀咕：“也不晓得你爸能不能带好孩子，我看是没得指望——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男人，能指望得上吗？这不是明摆着，互相伤害嘛！”

“那就您带呀！”老公一把接过话茬：“爸爸指定是带不好的！您带孩子大家都轻松，一大把年纪还上啥子班，含饴弄孙才是正事。”

婆婆不再说话，一时间只剩下碗筷的碰撞声，女儿手上的摇铃声。

我不由得想起了我小时候的情景，这一幕何其相似，却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我爸爸弟兄多，我们一众姐弟都是奶奶独自抚养大的。我读六年级的时候我弟弟一年级，只有四岁，那时候奶奶意外摔伤了腿，说再也不能帮忙照顾孩子了。我还好，马上就要上寄宿学校了，可是弟弟离不开人。所以，让我妈妈回来接手。

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妈妈不情不愿的辞掉工作，从外地赶回来，和奶奶相看两相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也从没给我们姐弟俩一个好脸色。不止一次当着我们俩的面恶狠狠地埋怨：“都是你们两个讨债鬼害的！不然我也不至于遭这份罪！”说罢认命地给奶奶打包饭菜，指挥我给送过去。

奶奶生活尚能自理，只是推辞无法做饭，妈妈便先入为主始终认为奶奶不愿意再帮她带孩子了，于是一直耿耿于怀。

婆媳关系本就不好，又因为弟弟的缘故，越发紧张起来。

小时候的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妈妈的负担，所以我拼命努力，努力不成为她的累赘，生活、学习和工作从来不给她添加任何麻烦，亲情慢慢被时间稀释，关系越发淡薄，以至于最后无话可说。

直到自己为人母后，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孩子。哪怕是学习写作，也是为了孩子愿意成为更好的自己。

晚上，老公问我：“真的打算出去吗？反正你做主就行，我无所谓。”

“你当然无所谓，谁带女儿对你来说都一样。”

“我舍不得女儿，可是又能怎样？她现在大了，我一个人带着她，还要洗衣做饭做家务，你真认为我是超人？你能指望吗？”

“每次叫你抱会孩子，你都不耐烦，家里的垃圾也指望我倒，我不知道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孩子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一个称谓而已。”

面对我的控诉指责，老公不以为然，头一歪两手一摊：“让你带下孩子怎么了？别人不都这样过来的吗！”

当我跟闺蜜说起这件事时，闺蜜只留下一句话，“无非就是在身累与心累之间举棋不定，不见得就是为了孩子吧。”

一言惊醒梦中人！我心下了然，当即退掉了车票。

是呀！谁带孩子不辛苦呢？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理所应当的付出，不能被理解。深藏苦与累，夜深人静时独自舔舐伤口，“谁还没有个过不去的坎呢？”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熬过去就好了！”

看着孩子娇嫩的脸庞，憨态可掬的睡颜，她的一颦一笑，一走一跳，无不使我动容，是我前进的动力。

有了她，人生也就有了方向。

为了她，哪怕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为了孩子，女人真的失去太多了，甚至迷失了自我。可这不正是母爱的伟大之处吗？

时光终不会被辜负，愿你付出甘之如饴，所得归于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