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红”遇到“花哥”
夜的天幕已经拉开了很久很久，熬睡了万千生灵，也没有半片云彩，星星便更耀眼了。
圆圆滚滚的“小红”在夜色中吃力地挪动着，它太胖了，毛又厚又长，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了。在阿布家住的这几个月太安逸了，整日吃吃睡睡，忘记了时间流逝和四季变化，而现在已经是初夏了。在山上时，主人早已为它们剪去了厚厚的羊毛，要迎来一个热情奔放的夏天了。
夜愈发深沉了，“小红”孤单地游荡在街头，思绪纷乱，绿色的大山，白绒绒的羊儿伙伴，忧郁的白衣牧羊少年，不断地在它的脑海里涌现……它随即低下头，又蓦然仰望星空，家在记忆中是那么遥远，却永存心间……
正当“小红”思绪一片凌乱之时，一个黑影闪过，它便“扑通”一声，歪倒在地，几经挣扎就是爬不起来。
“这只大笨肥羊。哈哈哈……一碰就倒，也不知道减减肥，身手那么差，还来城市混。倒是也能饱餐一顿吧，就怕肥肉太多呐，油腻，啧啧啧……哎……”一只健美的藏獒看着“小红”，一脸嫌弃。
藏獒凑近了，想要找个地方下口，一啃一口羊毛，一啃一口羊毛，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天呐，真没见过羊毛生长得这么茂密的羊，也不知道修剪修剪毛发，太不注意形象了，一点也不爱美。像我这么健美优秀的小狗狗怎么今天碰到这么个货色？又胖又丑，怎么下得去口呐？可是我都饿了好几天了，再饿下去要死呐，不能挑食了，不能挑食了。”藏獒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断说服自己降低标准降低标准。
“小红”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藏獒在它身上咬来咬去，好像在挠痒痒。“我要吃它，它还笑，难道是只傻瓜肥羊？哎呀，肯定是激素吃多了，胖了不说，还影响了智商。哎，吃这只肥羊还是不吃只肥羊呢，这真是个问题。”藏獒第一次觉得好发愁呐，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藏獒焦头烂额之时，感到屁股被尖牙咬得生疼，肯定又是“花哥”，怎么又碰上了它，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小獒獒’，又出来做坏事了。前几天刚收拾你一顿，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呢？”“花哥”正气凛然，站姿威武，“小红”一脸崇拜地看着它，好高大威猛的形象。
“‘花哥’，不是我说你，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咬。屁股这儿前天刚被你咬了，刚刚结痂，这下好了，全毁了，会不会留疤呐……”藏獒要哭出来了。“小红”有点同情藏獒了，不过“花哥”好厉害呐，形象又高大了些。
“别哭别哭，我也是考虑到你爱美的天性，你是单身贵族，健身达人，狗届美男嘛，咬屁股就算留下疤，也不会有谁注意，是吧？呵呵……”“花哥”尴尬一笑。
“哼哼哼，我走了，那只丑羊，留给你吧。实在下不去口，我得去疗疗伤了，不能不美，不能不美……”藏獒喃喃着，失落地走着。
“等等。”“花哥”叼了一袋狗粮过去，说道：“拿着吃吧。等你伤好了，再教训你。”
“小獒獒”无奈地白了“花哥”一眼，一瘸一拐走了。
“哇，还很有爱心。看来‘花哥’还有一颗柔软的心。”“小红”觉得“花哥”更迷人了。
“花哥”走到“小红”面前，一下扑在了“小红”身上，好像拥抱了一大团棉花，又像是白云。“花哥”对着“小红”又抱又亲，口水沾了“小红”一脸。
“天啊，城市的动物都这么热情呐，又是挠痒痒，又是亲亲抱抱，好奇怪啊。”“小红”很是无奈，又不好说什么。
“‘白滚滚’，我的宝贝儿，你终于回来了。哥想死你了。”“花哥”深情地注视着“小红”，突然哈哈哈地笑起来，又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白滚滚’是谁？‘花哥’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真是情绪变化大呐。”
“走，哥带你回家，看看咱的狗崽子。”“花哥”一脸深情地看着它。
“啊，看狗崽子？看来这是把我当成狗狗了。”“小红”尴尬地回避它的眼神。
“小红”和“花哥”并排静静地走在这无边的夜色中，还是有点浪漫呐。“小红”低头看着“花哥”，发现“花哥”的个头才到自己羊腿的中部，是个精干的小狗狗。可是刚才“花哥”和藏獒对峙，怎么觉得“花哥”的形象那么高大呢，甚至比高大威猛的藏獒高大百倍千倍，真是不解啊。
“宝贝儿，请进，欢迎回家。”“小红”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是一栋单元楼一层的阳台下面，正好可以遮风避雨，放着几个大纸箱，纸箱里铺着干净的布，里面睡着三只毛色花花的可爱小狗狗。而纸箱旁边还有一辆垃圾手推车，手推车上放着扫帚、簸箕，看到这儿“小红”害怕了，它想到了橘黄色衣服的人，使劲撵它不让它啃草吃树叶的人。它不敢进去了。
“花哥”一把将它拉了进来，说道：“客气啥，这是咱的家呐。”
“大花、二花、小花，醒醒呐。看看谁回来了。”
三只小狗狗揉揉眼睛，直起身子，小脑袋挤在一起，奶声奶气地喊道：“白滚滚，妈妈妈妈……你回来了……”
“嗯嗯嗯，好孩子，好孩子，快睡吧，睡吧，妈妈看着你们睡哈。”面对狗狗们的热情，“小红”姑且当回狗狗的妈妈吧。三只小狗狗在“小红”温柔地注视中，又安静地睡去了。
“对了，你为啥叫‘花哥’呢？”“小红”扭头看向“花哥”。
“因为我毛色是花的啊。”“花哥”无比肯定骄傲地说。
“你是黑的吧。”
“是花的。”
“是黑的。”
“花的。”
“黑的。”
“花的。”“花哥”脾气急了，跺了下脚。
“好好好，你是花的，花的。”“小红”无奈地妥协了。
“对嘛，我真是花的，前几天掉煤坑里了，出来就这样了，等我洗洗就好了。”
“嗯嗯。”“小红”点点头，又问道：“那个垃圾手推车，扫帚是？”
“环卫工人的。我们给他们看车和工具，他们给我们修窝，有时还给吃的，心肠挺好的。一会儿他们要出来扫街工作了，也是辛苦呐。”
“哦，可他们撵过我，不让我啃草吃树叶。”
“那是当然了。他们要保证城市整洁，环境优美，本来城市的草木就不多，怎么能让你吃了呢？他们要守护一草一木呐，那是他们的天职呐。你也别多心，别害怕，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原来如此，看来自己对城市还是不够了解。‘花哥’倒是一副老江湖的样子。”
“走，白滚滚，带你去个地方。”“花哥”一把拉起“小红”，在破晓时分奔跑起来，路上还遇到了橘黄色衣服的环卫工人，它们朝环卫工人欢喜地摇着尾巴，环卫工人朝它们笑着。
“花哥”带着“小红”来到了公园山坡上一棵松树下，静静站着，不言不语。当第一缕曙光照在树下时，“花哥”轻声说道：“你看，三个月前，我把你埋在这儿，每天清晨我都来看你。”
“啥？我死了吗？那里面埋的是我……”“小红”一脸疑惑地看着“花哥”。
“我知道你不是她，只是你跟她一样，白白的毛，圆圆滚滚，你的个头倒是大了她太多倍。”
“她是……”
“她是我的最爱，世界上最美的狗狗。一年前，我们在这棵松树下相遇。她一身雪白的毛，胖嘟嘟的，装扮得很淑女，穿着粉裙，蓝鞋，一看就是只娇贵的狗狗。我们仅仅对视了一眼就彼此沦陷了。她离家出走了，含泪挥别了她年轻漂亮的女主人，和我这只流浪狗厮守在一起。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只如此勇敢的狗狗了。三个月前，她生下了三只可爱的狗狗，自己却病死了。我把她埋在这儿。我答应过她要守护我们的家，守护我们的狗崽子。”“花哥”哽咽了。
“小红”走过去抱了抱“花哥”，想要给它一些安慰。
“没事，我还好。‘白滚滚’一直住在我心里，温暖着我，还有三只小狗狗陪着我，生活还有奔头。倒是你，有什么打算？”
“我，我要在城市立足。”“小红”拍着胸脯，大声说着。
“想法倒是好，就是太空了，得落到实处才好。”
“我看你很有在城市的生活经验，我拜你为师吧。你教教我。”“小红”语气恳切。
“哎……我教不了你什么。生活在城市，你得有明确的身份，像我就是‘流浪狗’，可我还没听说过‘流浪羊’，你得先去找个人做你的主人。”
“人？可我找谁呢？”“小红”一时很为难。
“如果你信得过我，你去找一个女孩吧，她是我的旧主人，她人很好，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笑起来眼睛里有星星，她叫圆圆。”“花哥”边说着边解下了脖子上的铜铃铛，“拿着铃铛去找她，她会收留你的。”
“她是你的旧主人，那你？”
“是的，他们一家人把我装在麻袋里扔在了大街上，抛弃了我，因为我咬人，可是有些人真的是可恶，我看不过眼。可是小主人圆圆没有抛下我，她来找过我好多次，可我不会回去了。我也是有骨气的狗狗。虽然我也会想念我的小主人圆圆，圆圆现在估计也有十六七岁了吧，是个大姑娘了。那铃铛上刻有地址，可惜我不认字。”
“没事，我认字。谢谢你，‘花哥’。”“小红”很是感激。
“你还认字，真是只独特聪明的羊。天亮了，快走吧，我也要回去看看我的三个宝贝儿，大花、二花、小花了，就让他们把昨晚见到你，当成一个见到妈妈的美梦吧。”
“‘花哥’，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我不叫‘白滚滚’，我叫‘小红’，我会记得你，你也要记得我呐。”
“嗯嗯，‘小红’，我会记得你，祝你在城市里找到希望，愿你找到想守护的东西，祝你好运好运。”
“嗯嗯。”“小红”眼里闪现着泪花，泪花中有个无比高大的形象不断升起，有那么一瞬间，它不想离开了。
而此时，天边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好不美丽，好不惬意。
2019.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