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省,延安市,安塞区,坪桥镇,老坬界村,江汉油田坪北经理部P59号采油平台。
坬,音挂,意指土堆和山坡。坪桥镇是典型的黄土高原地貌,山峦起伏,沟壑纵横,海拔1500米,面积约314平方公里,却只有一万余人口,而我所在的老坬界村,距离县城32公里,几乎就是一片无人区。
为什么来到这里?因为在内心深处始终向往着大山。电话预约了濮阳至延安的卧铺大巴,暮色沉沉,妻开车送我到飞龙车站,再拨打电话,被告知由于濮阳至延安的旅客稀少,大巴已经停发。
既然已经出发,就不能回头。于是购买了去陕西西安的车票,再辗转至延安。
卧铺大巴,或许最能体现典型的中国特色,因为地大物博,因为人多路远。狭窄的卧铺上拥挤着中国最底层为着生活奔波的人们,淹没在一片黑暗而污浊的空气里,我只能凭借声音来感知信息,有人在饶有兴致地嗑着瓜子,有人自上车便鼾声如雷,有婴儿在睡梦中间歇性地惊厥哭泣,而我则被折磨得一夜难眠。
交通工具,体现着不同阶层对待金钱和时间的态度,也最能体现以金钱换取时间的概念。我是极偏爱老式火车的,价格低廉,走走停停,缓慢而随意地享受一段无用的时间,但忙于到达目的地的游客便不免心急,大多会选择价格昂贵的高速铁路作为出行方式,长途旅行乘坐卧铺大巴是痛苦的过程。之所以选择大巴,是因为青年闯荡京城时对卧铺大巴的记忆。
车厢密闭,玻璃窗上蒙着厚重水汽。即使没有水汽的遮拦,也是无法望见窗外景致的,因为此时正是深夜,窗外是中国北方深冬的万里清寒。
次日清晨七点,天色未亮,到达西安市三府湾长途客运站,问询司机,说此处距离高铁站甚远,要倒乘地铁到达。既然出发,便不惧怕路途遥远,正要寻找地铁站,一位西安当地的青年说,若是不急着去延安,还有老火车乘坐,火车站便在向东不远处。问询欣喜若狂,路边有小黄车,扫码开锁一骑绝尘直向车站奔去。
7点19分的天色渐亮,城市开始显现出轮廓,一抬头才惊喜地发现,我正骑行在西安古城墙下,阔大的城门洞开,门楼上有字“尚勤门”。这巍峨城墙不知何年所建,建设者取名尚勤,意在鼓励世人珍惜时光,早起出城赶路,勤奋劳作。念及于此,精神陡然振奋,脚下奋力蹬车,像少年一样御风而行。不远处,又是一道城门,名曰“尚俭门”,意在提醒世人万事成由勤俭财由奢,拿出手机拍下图片,不及细想,直奔前程。
过列车安检时心怀忐忑,因为背包里藏着两瓶茅台镇酱香白酒,不知列车上是否禁止携带,惶恐不安。好在竟然顺利通过,买了车票上车坐定,怦然的心跳才逐渐平复下来。
我喜欢这样的独自远行。人生来孤独,没有欲求便无需外力救助,面临困境,唯有自救才能得到解脱。
K196次列车,西安至延安,我终于在列车轻微晃动中沉沉睡去。世界如此宏大,我不知道前途将面临着什么,或将要发生什么,此刻,一切未知的未来都不再重要,我就是一叶浮萍,随着风的方向,自由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