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赵雷的《成都》风靡的时候，开始日复一日的幻想成都的。也是在那时候，我戴上耳机，单曲循环，行走在自己居住的小城，恍惚觉得那就是宽窄巷子，那就是锦里，那就是玉林路，那就是小酒馆……

其实你要问我喜欢成都什么，我说不上来。仿佛就是因为一首歌，爱上一座城。而事实上，我对它一点儿也不了解。可某一日，朋友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知怎么就说到成都这个话题了。去吧？好。什么时候？年后。于是，在花红柳绿的年过去，从老家返回了小城，女儿又送到学校之后，开始为成都之行做准备了。

很多时候，事情不落实到现实中，都是唯美的，省却了许多繁琐的环节，只想它带来的美好。可有些繁琐，是不能省的。比如买机票，比如准备包包，比如考量带什么衣服，比如都去哪些地方，比如住什么样的酒店。

很多事，是禁不起犹豫的。在我们犹豫着去不去，哪天去，去几个人的时候，机票一天一个价，疯了似的涨，我们只得把时间往后推迟，好少花点冤枉钱。毕竟，我们只是去玩，也没什么要紧事，早一天去晚一天去，也都是可以的。于是，朋友的老公从网上为我们订了机票，三天的，于我们，足够。

剩下的时间，就是考虑衣服了。女人，好像都喜欢拍照，总以为去了哪里留点纪念，老了有所回忆，不至于青春空洞无物。想来是可以理解的。倒不是说没有衣服穿，但总觉得不够鲜艳，不够明亮，仿佛在他乡的街上，总要醒目一点，才能在记忆的相册里，光彩夺目。这样一来，有好几个下午，我都在商场里流连，看是否有合适的衣服，可繁华落尽，满目相似，也没有属于自己心里的那一件。

有时我就想，我的内心，其实该多么挑剔啊！对自己周围的人，对自己做事的态度，甚至对一件衣服，都不肯放低了标准。我为什么这么严苛呢？不知道。就像我看书的时候，吃一包馍干，而馍干太脆，咬一口会掉下碎屑，夹在了书缝里，我便一定要把它抠出来，抠不出来就把书反过来磕，直到书缝里干干净净才罢休。就像那个明黄色的薄薄的羽绒棉打底袄，看起来最适合拍照，可心里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还是舍弃了。

最后，也仅仅买了一件彩色的卫衣，一个大点的双肩包而已，想来，别的也实在不缺了。而此时，一场意料不到的大雪袭来，从商场里出来后，整个世界玩魔术似的变了模样，我简直不敢相信。以前，我每天都看天气预报，可这几日，我竟疏忽了，惆怅顿生：这么急的雪，下到何时？果然，这场雪，一直下到天黑还没有停歇。而飞机票，就是第二天早上的。

小群里，我们几个商量第二天如何去机场。若是平时，怎么都不是问题，可第二天还有雪，真让人心急如焚。最后，朋友发过来一张照片，她的老公，为了第二天送我们去机场，正在纷扬的大雪里给车子安装防滑链，身上落满了雪，头上也是，手冻得通红。

我们心虽安了，却像欠了人家，总归不好意思。可新的问题又来了，我必须在第二天早上四点赶到她们集中的东边。早上四点，势必是没车的，我在滴滴里预约，无人响应；在嘀嗒里预约，还是无声。在等待接单的时间里，我在厨房里煮着饺子，看锅里蒸腾的热气把窗玻璃笼得模糊，心上如杀伐过的战场，混乱不堪。

记得《山海经》“南山经”里记载，仑者山山中有一种树，红色纹理，状似构树，树干流出像漆一样的汁液，味道甘甜如糖浆，人食用后不会感到饥饿，还能忘记忧愁。那一刻，我幻想锅里沸腾的就是这种汁液，我舀上一勺子，喝下，睁开眼就已在成都的街头。

蝈蝈说：今晚你就过来，住我家，免得凌晨为难。可我，的确是不想麻烦朋友的，个人一家子，去了扰乱别人的生活，这不好。可我还有更好的法子吗？我倒是提议住东边的宾馆，蝈蝈说我是钱烧的，花这钱有必要？好吧，收拾东西，穿戴整齐，叫车。想不到，就城西到城东的距离，也没车揽活，我几乎就打算步行过去了，就在我打定了主意的关口，终于有一辆车，接了单，我长舒一口气。坐上车才知道，司机只是接朋友电话，手指一碰，无意中接了单。原来如此！

雪夜，总是美得不真实。每一棵树上缠绕的彩灯，闪闪烁烁，放射出美丽的光。不同颜色的光映射到雪地里，宽阔的街道像琉璃的湖面，充满魅惑。透过某个暗处来看，或者抬起头来向空中看，那来处神秘的雪花，还在没心没肺的飘着。突然的，我竟然孤独起来了。若是没有这次出行，此刻，我是不是趴在家里的阳台上，静赏这惊艳的雪景？

贾平凹说，灯火灿烂是好的，内心安宁也是好的，我们要从容自在地行走。可我的心容易乱，容易慌，容易急，容易黯淡下来，像全部熄灭的路灯。想必，我还是需要修行的。试想：为了快乐的一刻，经受一点磨折，不也是应该付出的代价吗？到达蝈蝈家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了。

可世上的事，有时并不是一个弯，而是曲曲绕绕，最后也未必让你到达目的地。就像我和蝈蝈，我们闲谈，她穿什么衣服，背哪个包，记得带身份证，水杯，还细心的给我带上头疼药，把空屋子的床铺铺好，电暖器都开开，我们准备睡了的时候，事情又来了――朋友通知我们，航班取消了！

瞬间，睡意全无。坐在沙发上，看航班，看动车，看车票，交流意见，直到改签了日期之后，我们才放下心来，我也重新回到自己的家中躺下。因为，第二天晚上才走。这一番折腾，让我生出了退却的心思，不如，不去了。可只是想想而已。如果明天能顺利走，也是好的，只当是人生中难忘的一次经历吧。

早上醒来的时候，将近八点。一眼看到朋友留言说，改签后的航班也取消了，彻底去不成了！那一刻，我的心，竟然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几天来，悬而不决，它太累了。这一刻大赦，它全部筋络归位，一切如常。

手机搁在枕边，很快，我又睡着。成都之行，就这样“夭折”了，因为突如其来的天气，打乱了所有的计划，一波三折之后，就像搁浅的小船，还没经历风雨，一颗心已被冲刷得斑斑驳驳。也许，上天不让去；也许，这不是去成都的最佳时机；也许，是我们对成都的感情根本就不深，那向往，无非因为一首歌罢了。

你听：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喔……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你会挽着我的衣袖，我会把手揣进裤兜，走到玉林路的尽头，坐在小酒馆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