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皮官司
这事搁在脑子里14年了,写下来算是清除那泛黄的记忆.
那年夏天不太热,出院一年后的阿文还是显得单薄,纸白的脸尽是落寞,躺在旮旯里不时干咳一声,证明他还活着.
"这伢,背运,开了两刀,还是医生好,不然没命回来".阿文的母亲见人总这样唠叨.
"啥情况?""
"先是肺,这不食管又破了"
"不是手术有什么失误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村里人都打工去了,能说上几句话的就是我了,好在阿文的父母纯朴的像黑土地一样,没有半点怀疑,还拎着老母鸡和香油感谢医生救了孩子的命,也就没有惊动医院.
这事第一步就得封存病例档案,我穿戴整齐夹着空着的公文包,看上去也有点样子.就和阿文去医院了.
那时县医院没有现在堂皇,挨着门卫室有一排房,接待室也就在这里面.
接待我们的是年轻的姑娘,一身的白除了眉毛.
我双手交叉在胸前,松松的以免压扁那个包,因为很少干活,不显土气,白同志又年轻所以很镇定.阿文嘟囔了来意.白同志打量了一下我问"您是-----?"
我没有回答,眯了一下眼"我是来封存档案的"硬邦邦地丢了一句.
不知咋的白同志没有再问,转身就走,"来吧"
于是我们也就昂首阔步了.
档案室是七弯八拐才到的,白同志交待一下就走了.只是又瞥了我一下.
管档案的是一位老者,还是阿文嘟囔了来意,老者就去里屋找,好一会儿出来说没有,可能是病例特殊拿去作临床研究了.
"借阅应该有借阅记录"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没有,外屋办公桌上没有借阅记录.
老者很清瘦,岁月的痕迹刻在不大的脸上,尖尖的下巴.温和的说"过两天再来,我查查"."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医学会说档案不存档".这我是知道的档案不存档是有事的。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医学会的电话号码。
老者很是愣了一会,没說话又往里屋里找,不多一会就捧档案走出来。再没有説一句话。档案顺利的封存了。
近一个小时我只说了三句话,这让我体会到沉默的力量。
回来后我有些骑虎难下了,通过医学会要缴2000元钱的,赢了还好,输了呢-----------
压力的另一面是阿文家的经济状况,治病的几万元钱有3万是借的。
阿文的母亲说你放心,我多少钱都花了不靠这个了,输了不怪你,伢遭这大得灾,得弄个明白。我无话可说,事已传开了。于是查资料,走访老中医,日子一天天得过去,到了合议庭的那天还没有任何证据,流出的血是污的,再者并发症是有的。
阿文是2003年4月24日作肺切除手术,4月27日晚8:30分病人高危大出血,医生来了七八个,主治吴医生汗流满面,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什么原因呢,什么原因呢------”。来不急麻醉的情况下,将30厘米的铁管子从引液口插进出抽出大量的污血,最后定为突发性食管穿孔。
那个下午我是永远忘不了的,脑子里就是明天,明天,明天---------
我抽了人生的第一根烟在躺椅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当最后一束阳光洒在我脸上的时候,我激灵了一下那起笔写了8条辨词。
合议庭设在医院二楼会议室,医学会和法院做两头,还有医院领导,主治医生,院方代理人,阿文,阿文母亲,我,两位医学专家是临时抓阄从外地抽调来的,接下来就是辨论,我们赢在第五条。
5,穿孔在医学上是严重的病态,感染——脓肿——溃汤——穿孔这是一个病理过程,食道是比较厚得平滑肌,请问专家食道感染穿孔要多长时间?24号到27号晚8:30分,三天的时间不符合病理时间。天平向我这一方倾斜,对方无语--------。
我们并没有完胜,对方打了太极,由突发性食管穿孔改为先天性食管有孔,只是被一层膜堵住,手术剥离时自然就通了,就像一个酒瓶本来就有个眼,不漏酒是因为有商标贴着,后来商标撕开,就自然就漏了。我无语-------除非有原始食管照片,因为虚院方拿出3.8万元作为补偿。
事隔14年场景历历在目,写下来只想抹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