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老师让写关于夏天的作文,我总会套用这样的格式:“春天,繁花似锦,鸟鸣如泉;秋天,金黄满野,硕果累累;冬天,银装素裹,白云高卧,我最喜欢夏天,因为……”
其实,小时候我已经开始骗人了,小镇的春天那时并没有绿化,有花也是稀疏的几朵野花,秋天并不是金黄满野,印象最深只有收玉米时身上的虫子和能与夏天的苍蝇比肩大的蚊子,冬天并不都是银装素裹,更多的时候是皲裂的手和厚重的棉衣。
至于夏天,那时候更是极其讨厌夏天,一下雨,家里的天井泥泞且凹凸不平,每次肥胖的母亲总会摔几跤,然后将这大地给的礼物,转换成体内的气,撒在爸爸和我的身上。除了天井,漏雨的屋和潮湿的被,使我常常会在暗黄色灯下坐一夜——睡不着。
因为小时候骗了人,写了昧心的话,所以现在让我说夏天的感受,我没有了主意:忽然之间,谈不上喜欢,也没有儿时那么讨厌。
可能是因为小镇有了绿化春天真有繁花,可能是因为家里盖了新房,路不再难走。
前几天特别热,和爸爸走在一起,看到了地上和墙上已经不动的蜗牛,我便问他:爸爸,你说这些蜗牛,是死了还是活着呢?”爸爸不动声色的说:“死了”
我听到心里感到悲哀:爸爸怎么那么老了,他难道没有戳蜗牛的经历吗?他难道把小时候的经历都忘了吗?
我小时候,每到夏天就爱往外跑,因为家里盆叠盆接漏雨实在是下不去脚,也大概是小时候没有太多顾虑,吃完就约邻居家小五跑出去,看河边一家盖的很好的房子的墙上的蜗牛,它们在雨天总会出现得格外多,我们就捡了很多,带回家,看它们小心翼翼地探出角,然后伸出头,慢慢爬,可能它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生可能就只能在眼前这个孩子的手里爬了。
也有干蜗牛,我会用细细的柳枝或者草棍戳开薄膜,戳戳里面的蜗牛肉,发现它还会动,偶尔有蜗牛没有肉,我当时以为他们弃壳逃走了,现在想想,哪有弃壳逃走的蜗牛呢?
看到“夏天”这个题目,无端的就想起了和爸爸那天关于蜗牛的对话,又觉得可能自己想的不正确,百度了一下,大家说的,是这些在墙上干掉的蜗牛,基本就没有了生存的希望了,它们在下雨时急于避雨,有些爬的慢淹死了,有些爬得高,晴天又下不来,干死了。
查完后,我深深的觉得,我心里为爸爸感到悲哀,是太多愁善感了。可能在孩子的眼睛中,生活再累,都是活着,“死”与“活”的”活“”
而在爸爸眼睛里,多年的经验已经让他把生活,看成了余华《活着》的“活”
原来世界上的事情,童年时的想法和成长了多年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也许在某个节点,甚至没有节点,你就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认为是对的事情。我也在这样体验着了。
看着墙边和墙上的蜗牛,再无戳蜗牛的心情——也再无那个夏天。有的只有和父亲并肩行走,走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