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清晨在鸟鸣中醒来,披衣而出,天空苍白却清新,天气一改初秋的炎热,倒得了几分清凉,隐隐约约飘来丝丝绵绵的细雨,透着花的芬芳,令人心旷神怡。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昨晚睡得可真好。 一双大手缓缓从身后环过我腰间,一句温热的低语轻贴耳畔。
“昨晚睡得可好?”
“嗯。”我点了点头,轻轻将头后仰,靠在阿哲的胸膛,他纯白的T恤上有淡淡洗衣粉的香味,清香宜人。闭上眼前,我心里暗暗想着,假如能一辈子和阿哲在这样静谧的小镇里生活,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吃完早饭,带我到镇里转转吧。”阿哲轻轻将我搂进怀里,我点了点头。
小镇很小,主街长不过百米,其余都是些横七竖八的小巷弄堂。街头有一座石拱桥卧波,街中都铺着淡灰色的石板。每块石板宽约五六十厘米,长约一米,这样的石板平铺三块,纵向串接曲曲折折的伸向街的尽头。随着岁月的流失,街中靠边的青石板上烙上了车辙浅浅歪歪的印迹。烟雨中,石板小道犹如清清溪流中洗濯的丝缎在随着水的流动而跳跃,中间的一块则光滑如石砥,起伏若微波,明晃如铜镜。
小镇的房屋以低矮为主,在大片的瓦屋中偶尔杂着一两幢“洋房”,会显得特别出挑,引人注意。而老房子多为石头外墙,长条形石块一块块错落有致,相间而砌,屋内多为木结构,红褐色的木板木柱木花雕,满眼都是浓浓的古朴韵味。镇里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四合院,几户人家或一家几代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房间门对门围成一圈,一出门,便是大家共同的活动空间,好不热闹。
“城市的建筑把人与人、心与心隔开了。这种大院更像是一个和睦融乐的大家庭,挺温馨。”阿哲对小镇的四合院甚是喜欢,举着相机拍了一阵后,突然放下相机问:“你家在哪?”
“我家……”我心里“咯噔”一下,“喏,在那!”我用手指了指。
放眼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被围墙围得严严实实的四合院落,围墙上依稀可见一层被浓烟熏过的黑色斑迹,院内的几间房子是近几年新建的,因家中财物被烧了个精光,为解决家人安葬费、学费等各种费用,只能将我被烧得残破不堪的家卖给了别人。
“如今,那早已不是我家了。”我强忍着心中的痛,一声感慨,转身阿哲已不见了。
“也是个四合院啊,真不错。”阿哲只身走进四合院,好奇地举起相机拍了起来。
“哎,别乱拍,这里现在可是别人家呢,小心被赶出去。”我扯着阿哲的衣角一个劲往外拖,突然听到有人叫我。
“小暖吗?”四合院中一间房里,一位老奶奶眯着眼睛探出身子来。
“呃,我是,您……是戚姥姥吗?”戚姥姥又比原来更老了,老得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戚姥姥是我儿时的邻居,与我们家隔着院子住两对门,对我如外孙女般疼爱。我每天放学回家,迈进四合院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戚姥姥家门前大叫一声:“姥姥,我回来啦!”
戚姥姥是位孤寡老人,因女儿远嫁外地,老伴又死得早,她一直独自生活。妈妈见她可怜,便一直将她当家人对待,有好吃的总忘不了戚姥姥,还时不时陪她聊聊天,上集市也会给她买件新衣裳,所以对我来说,戚姥姥就如同家人般亲切。
可是十五年前的那场火灾,连烧了我们家一排三间屋子,戚姥姥家因与我们隔了个院子,才幸免于难。
“小暖啊,这么多年没见,都长成这么标志的大姑娘啦。”戚姥姥笑着迎上来,拉着我的手不禁眼泛泪光。
“姥姥,您身体还好吧?”
“好,好,就是你们一家不在啊,我可孤单多了,没有人陪我聊天啦。想以前啊,你妈妈经常会过来陪我聊天,我们两个就坐在这门口,边聊天边做手工活,一天过得可快了,不知道多开心。你爸也是好人,有空的时候还会读报给我听,高级知识分子就是好,读起报纸来那个生动。只是没想到,你爸妈这么好的人,就这么……”戚姥姥话说到一半就哽咽了。
“姥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也别难过了。”我强忍着眼泪,轻抚着戚姥姥的背,往事历历在目,我又何尝不想念。只是,曾经再美好,那也只是回忆了。
“对了,小暖,我做千层糕了,你和你朋友一起来吃点吧。”戚姥姥默默抹去泪水,拉起我的手就往家里走。
“真哒?好呀好呀。”我蹦跶着冲阿哲眨了眨眼,“戚姥姥家的千层糕那绝对是天下第一,你今天可有口福呢。”
记忆里戚姥姥做的千层糕特别好吃,每次戚姥姥家做千层糕,她都会朝我们家喊,小暖,过来吃千层糕啦!我会欢快地蹦到她家,一口气吃下三大块,还不忘带几块回家给爸妈尝尝。妈妈总责怪我不懂事,老蹭戚姥姥家东西吃,我便会得瑟地说,戚姥姥疼我,才不会介意的。
拿起一块千层糕,我迫不及待便往嘴里塞,“哈哈,还热呼着呢,真是人间美味啊。” 戚姥姥看着我吃得津津有味,笑得合不拢嘴,并给阿哲了递了一块,“小年轻,你也尝尝。”
阿哲一口咬下,便连连点头。
“好吃吧,多吃点,回去后可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千层糕了。”我心中暗暗得意,儿时吃千层糕时的快乐似乎瞬间又回来了。原来,快乐真的只是一块千层糕那么简单,但对于我却也是一块难求的。
“哈哈哈,小暖啊就是爱吃我做的千层糕,都长这么大了还是没变,一吃起千层糕来就像个小孩儿似的。”戚姥姥笑得满脸皱纹,屋子里充满着我们爽朗的笑声,久久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