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跟你说,我真的很害怕接你的电话,每次都得很长时间,每次通话结束后也很疲倦。你没有生气,因为你知道,的确如此。每次重复无数次的话题和话语,情绪随着你情绪的波动而波动,总要想尽办法安慰你。我并不怎么会安慰人,你想每次我努力得有都累。
同事十几年,我们虽非至交,但也算是能说得来。一直淡淡相处,比一般同事近一些,比好友远一些。但自从前后辞职来到这里陪读,我们一下子就亲近起来,你对我真的是无话不谈。你的一腔热情,我回报以满腹真诚。背井离乡,我们不仅是朋友,简直成了亲人。
一开始,我觉得挺好的。我住处离县图书馆近,办了借书证;你离得远,换书不方便,但你从家里带来了画画的一套文具,经常可以恣意涂抹。我们相约一起看风景,我借了书带一本给你,你画画喊我去看,我喜欢的就直接取走。我觉得我们都终于过上了想要的生活,不用像以前那样奔忙,生活节奏慢了下来,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时间。对于曾经忙如陀螺的我,拥有这大把的时间就如一个穷汉突然撞上了一袋金子。你也说这生活很是惬意。
但是好景不长,也不过就一个月以后吧,你打来电话,说着说着就哭了,说孩子学习不争气,还不让你说,没轻没重地顶撞你。你说自己连工作都辞了,每天挖空心思换着花样做饭给他吃,每天嘘寒问暖,孩子不懂感恩,不争上进……听你哭了,我就慌了,连忙安慰你,也说我家闺女惹我生气的事来宽慰你。好不容易让你平静下来,己还是不放心,孩子上晚自习后,我到底骑着车行十来里去看你。
自那次开始,孩子高二的那一年,几乎每天都能接到你的电话,每次都是差不多的事,差不多的话。每次那些话颠来倒去地说,最后挂掉电话已是一个多小时。我的电话里,我与你的通话最频繁,通话时长超过我与家里所有亲人通话的总和。我知道你当我是能倾诉的人,我也每次陪你叹气,竭力劝慰。
我说男孩子高二是逆反期,有些叛逆很正常。这个年龄的孩子最烦家长唠叨,尽量少说。而我们陪读并不是孩子的要求,辞职、离家都是我们自己的决定,不要跟孩子邀功,不要借此给他压力。我说不要抓住孩子一点点的错误就批评,更不要翻老账。
你所说的孩子的犯的错误,什么爱照镜子、帮同学代买东西,周日下午跟同学去打球、有女同学示好也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在我看来,这些其实就是一个正常的少年所为。但你总会从这些小事挖出他学习不理想的根源。你每一次的“上纲上线”,都会引发大大小小的“母子之战”,最后两下生气,两下伤心。我跟你说的,你也听了,许多道理你自己也清楚,但事到临头却总免不了又是一番恶性循环。
就这样,反反复复,直到孩子升入了高三。你说孩子好像懂事了,比以前刻苦了,也很少顶撞你了。我为你高兴,也终于替你舒了口气。
但从去年秋天开始,新的问题又来了。就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然后,就如那一年孩子的事一样,我频繁接你的电话,听你的哭诉,费尽心力劝说。
说到底,我认为没有多大事,但你认为我是不了解。然而我听来听去,你这几个月反反复复的诉说,主要问题是,你觉得他不爱你了,他心里有别人了。我认为这都是你的感觉而已,但每次你都列举出一二三来证明,有时说到激动处竟嚎啕大哭。因为我曾经跟他也是同事,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人,我努力分析劝说,叫你不要你疑神疑鬼。听了我的话,你有时自己又推翻前面的一二三,心情也转好,甚至破涕为笑。每一次我的心就这样被你一次次地拉扯,情绪起起落落。
这几个月,就围绕那个男人,说不完的重复的话,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是颠来倒去,反反复复。说真的,我实在是很厌烦!每次一个多小时的通话,我自己什么事都得丢下来,又解决不了你的烦恼。我说你们之间缺少沟通,你说他现在就不想接你的电话,能躲就躲。你也想想,为什么会这样?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你们的通话内容,但你每次与我通话流露出的对他的抱怨指责,肯定与他通话时不会少吧。
我说你也应该体恤一下他辞职后重新开始,事业正在起步期,压力很大,你说外面太乱,人容易变坏,不管不行。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丈夫,却相信自己的别人的撺掇,你说我不了解社会。我说夫妻之间信任最重要,少听那些会管丈夫的女人支的高招,也要少读公众号那些“男人就该怎样怎样”的狗屁文章,你说我太糊涂。我说人心是需要暖的,而不是管的,你反问我为什么不是他来暖你,为什么总是你在付出。我劝不了你,你也帮不了你自己,你的那些“高招”不仅没用,反而情况更糟糕。
你老是问我“爱情是什么”,像个小女生一样。我哪里能回答这个高深的问题,再说谁又能给它下个准确的定义?我说我不懂爱情,我只知道踏踏实实过日子,珍惜平淡日子里相濡以沫的亲情。
我说你是太闲了,多次劝你把画笔拾起来,或者像我一样找份晚辅导班的事做,有空画画或看书。你说你没有心情,然后就羡慕我孩子懂事丈夫体贴。你该知道各家都有一本经要念,我想跟你说,你是把太多的精力投入在管孩子、管丈夫上,却忘了管理自己,早已丢失了你自己,这才是你所有烦恼的根由所在!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你忘了孩子对你吼出的那句话了吗——妈妈,你能不能干点正事,别整天无所事事却又自以为是地唠唠叨叨!
给亲人一点空间,我们也才有时间和精力梳理自己的羽毛。我们是妻子、是母亲,但我们更该是自己。打破那个自设的桎梏,走出来,找回自己,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最根本的前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