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烧烤摊飘来孜然香气，李强把啤酒瓶重重砸在塑料桌上，虎口震得发麻。
他望着对面西装革履的陈昊，对方袖口沾着的面粉白得刺眼 —— 这和他工装裤上洗不掉的机油黑形成惨烈对比。
十年前，他们是高中班级的 “难兄难弟”，数学卷子永远写不满半面。
“真要开店？” 李强又灌下一口酒，
“我在汽修厂拧了5年螺丝，现在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你学厨师能好到哪去？”
他想起上个月被客户骂得狗血淋头的场景，生锈的扳手在掌心磨出鲜血，而老板只扔来一句
“不想干滚蛋”。
陈昊没说话，从包里掏出本烫金证书，“全国烹饪大赛银奖” 几个字在路灯下泛着光。
回忆突然翻涌 —— 高考落榜后，李强跟着同乡进了汽修厂，每天在油污里摸爬滚打；陈昊却不顾父亲 “当厨师没出息” 的怒吼，揣着攒了三个月的工资，走进西安新东方烹饪技工学校的校门。
“还记得报名那天吗？” 陈昊突然开口，声音盖过烧烤摊的喧闹。
那天暴雨倾盆，他在泥泞里摔了三跤，怀里的招生简章却始终干燥。实训楼里，师傅用铁勺敲着铁锅教他翻腕：“炒菜不是卖苦力，颠锅的角度、下料的时机，都是学问。”
而此时的李强，正在汽修厂学徒宿舍被老鼠啃食衣角。
矛盾在某个深夜爆发。李强的手指被机器夹伤，老板只赔了三百块医药费。他红着眼给陈昊打电话：“学什么狗屁技术！咱们这种人，生来就是被人踩的！”
电话那头传来滋滋的炒菜声，陈昊平静地说：“明天来学校食堂，我给你炒辣子鸡。”
当李强站在新东方的实训楼前，彻底愣住了。教室里，学生们穿着雪白的厨师服，用电子秤精确称量调料；展示柜里，雕刻的龙凤栩栩如生，糖醋排骨的摆盘像艺术品。陈昊系着主厨围裙，手腕翻飞间，鸡丁在铁锅里跳起金黄的舞蹈，香气勾得他眼眶发酸。
“看到这些设备了吗？” 陈昊指着德国进口的烤箱，“我们学的不只是炒菜，还有成本核算、菜品研发。” 他掏出手机，订单群里不断弹出星级酒店的合作邀约，“上个月给米其林餐厅做定制宴席，光提成就抵你半年工资。”
现在，陈昊的火锅店装修进入尾声，鎏金招牌在夜色中亮起。李强握着他递来的股权书，指腹摩挲着烫金的 “股东” 二字。烧烤摊的电视里突然播放美食节目，镜头扫过新东方的毕业典礼，陈昊戴着厨师帽站在领奖台上，镁光灯下，他的笑容比十年前那个冒雨报名的少年更加耀眼。
“下周试营业，来当监工？” 陈昊递过一杯酸梅汤。
李强望着杯底沉淀的桂花，想起自己工具箱里那把锈迹斑斑的扳手 —— 有些出路，从来不在分数的标尺上，而在滚烫的灶火与永不冷却的热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