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窗前的风铃声》
我蹲在搬家纸箱前整理旧物时,一串褪色的千纸鹤突然从相册里滑落。铃铛撞击的脆响让我的手指顿了顿,屋檐下那串蓝白相间的风铃忽然又在记忆里摇晃起来。
那是小学五年级的暑假,我像往年一样被送到城郊外婆家。老屋门前的石榴树刚结青果,七十岁的外婆总爱坐在树荫下缝补衣裳,阳光透过叶子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撒着跳动的金斑。
"乖囡快来!"有天清晨她神神秘秘把我拽进阁楼。布满灰尘的木箱里躺着彩色卡纸和半罐干瘪的浆糊,她鼻尖沾着灰却笑得眼睛发亮:"你妈小时候最爱折纸鹤,咱们把这串风铃修好,挂在你窗边叮叮当当多好听。"
蝉鸣聒噪的午后,我们趴在八仙桌上给纸鹤换新衣。外婆教我用指甲在折痕处压出流畅的弧线,皱纹里沾着星星点点的金粉。"当年你妈总嫌我折的翅膀不够翘。"她忽然停顿,手指抚过箱底泛黄的照片,上面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冲着镜头做鬼脸。
七月的暴雨总来得猝不及防。那晚我贪玩淋雨发了高烧,迷迷糊糊看见外婆举着蜡烛在药柜前翻找。她佝偻的背影被放大在斑驳的墙面上,瓷碗碰撞声混着窗外的雨声,温热药汁的气息在黑暗里晕开。"慢些喝,外婆给你唱小曲儿。"她粗糙的手掌贴着我的额头,沙哑的《茉莉花》比夜雨更轻柔。
风铃完工那天,外婆踩着竹梯摇摇晃晃往窗框上系绳子。我扶着梯子仰头看见她裤脚沾着泥点,细绳在苍老的手指间穿梭打结。"要系个奶奶发明的同心结。"她得意地晃着脑袋,纸鹤们便跟着扑簌簌转圈,将阳光折射成七彩的星星落在老地砖上。
开学前夜我们蹲在院墙根埋下玻璃罐,里面塞着写满愿望的纸条。"等明年石榴熟透,囡囡的字肯定比现在端正。"她往我手心塞了块麦芽糖,黏腻的甜味混着夜来香的清冽。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风铃声叮咚作响,像星星坠落在夏末的晚风里。
纸箱里的千纸鹤还保持着当初的模样,系着褪色的同心结。新家的飘窗前,我轻轻挂上重新串好的风铃。春风穿堂而过时,那些被浆糊粘住的金粉又开始闪烁,恍惚又见老屋窗棂外,石榴花正开得噼里啪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