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并不是充满光，总会有光明照不到的地方。

当女孩无神的双眼盯着面前燃烧着的废墟，褴褛的衣服随风飘荡，手上锈迹斑斑的匕首正在往地上滴着鲜红的血时，这样想道。

她并没有从前的记忆，某个时刻，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尸横遍野的场景。对着面前拿着匕首疯狂冲来的人，只是本能地抬手抵抗。

鲜血溅满了她的脸。

这是条漫长的路，长得无边无际，长得漆黑深邃。

啃食着捕杀的动物，击倒无数的敌人，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前往何方，可是却无端地希望向前走，拖着行尸走肉似的身体，找寻着活下去的意义。

这里没有日夜交替，有的只是无尽的月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便遇上了那个靠在树上的慵懒的身影——一个不像战场上那些疯狂的“傀儡”的真正的“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拿着刀，抵在那个人的颈边。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女孩的手被以一个夸张的角度扣在身后，脸被一阵巨力摁在地上。第一次，恐惧这种情绪出现在女孩的心中，她想大叫，可是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咳出来些许的血沫，极度的无力感充斥了她的全身。她突地哭了起来。

“嘿，你怎么哭了啊!”身后的巨力被收回，传来的是略显稚嫩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扶起仍瘫软在地的女孩。

看着眼前脸上满是污渍的少年的脸，不知怎的，她的哭泣愈发放纵。

她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她突然就明白了。并非只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是多日来那充满哀嚎、勾心斗角、漆黑寒冷的血腥战场里，不断挣扎到麻木的自己。

失去意识前，她只看到少年脸上错愕的表情。

醒来，一阵刺骨的疼痛从手上传来——女孩的双手被几根简易的树枝简易地固定着，上面还包裹着一条条不知道哪里来的黑乎乎的布条。

“不好意思啊！我刚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看到你拿刀架着我，下意识就反击了哈哈哈……”少年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好像没有一点感到抱歉的意思。

女孩挺直了身体，警觉地看着少年，身体紧绷着。

“这么严肃吗？”少年察觉到女孩的视线，伸了个懒腰。

“那我先走了。”便转过身去，摆了摆手。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看着少年的背影，她扯着受伤的嗓子问道。

“追寻真理之路，仅此而已。”

女孩知道这个吊儿郎当的少年肯定知道些什么，她还是拖着虚弱的身体，跟在少年身后。而少年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

路是一贯的黑暗，可女孩感觉不同的是这段时间像是变得安逸，没有不知何时何处就会出来偷袭的敌人，也没有一个人行走时的那种无尽的恐惧。

两个人默契地互相沉默着，谁也没打破这份寂静。

“你就不想知道，所谓的真理到底是什么吗？”少年突然扭头问道。

女孩不语，可少年却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所谓真理，便是力量，他们崇尚着绝对的力量，相信着只有绝对的强大，才是解释万物的真理。”少年顿了顿，望向了看似一无所有的天边，“这里便是为此诞生的，育神仓。”转过身来：“只有剩下的那个，才有资格走出这条路。”他抬手用力地擦着额头上的污渍。黑色背后，是一个金色的“0”形标记。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了？”女孩也学着少年的样子，擦去脸上的污渍，上面同样印着一个“2”字，

少年微笑着摇了摇头“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踏上这条路不是吗？”

“三千五百七十一个兵器，现在只剩我和你了。”

“所以你也要杀了我？那为什么当时不动手？”女孩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笑的爽朗的少年。

“我可不是兵器，我也不想成为兵器，所以…我要把那群自称创世主的人找出来，然后结束这次令人作呕的游戏。”

“所以，你愿意跟随我吗？二号？”少年歪了歪头，询问着二号。

二号眼里看到的，只有少年那对红色的双瞳。

她的脑子里突然叽叽喳喳地响了起来，不断跳动的记忆刺痛着她的神经，她痛苦地低下头去，而零号只是在旁静静地看着。

“艾薇儿，你不是兵器！所以，快跑！跑的越远越好！”记忆里的那个男人的样子已经变得模糊。

男人一边按下不知名的开关，一边焦急地回头，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东西。

“如果你出去了！一定要记住！你已经不再是龙，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话音刚落，关上的闸门后便变得寂静无声，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奔涌着的血液涌入全身，二号的双眼变得血红，体表的肌肉隆起，结成一块块坚硬的鳞片，嗜血的本能不断涌动，纤细的双手变得狰狞，体内的骨骼嘎嘎作响，她看似瘦弱的双腿已经蜕变成充满力量的肢体。

随着咚的一声，地面扬起一大片尘土，那头生物向着零号飞扑过去。

“果然，都是试验品吗？”

……

  意识再次回归，映入眼帘的是白皙的天花板，以及周围聚集着的各个穿着白大褂研究人员，无数的仪器正在滴滴作响，二号模糊的听觉也清晰起来。

“真不敢相信，她居然顶住了‘龙血’的侵蚀，身体已经和它完美地融为一体了。还把那个疯子零号干掉了…”

是吗，那个笑嘻嘻的少年被自己杀了吗？那为什么，心，有点痛呢？

  二号身边聚集的人让开了一条路，她看到的是一对连眉的老者。

“完美融合，没有排斥反应，力量提升空间大，哈哈哈，一个排名第二的实验品居然能击败那个零号，干得好二号，你将会成为我们家族最强的一把刃。”老者仰头大笑，声如铜钟。

  她还是记起来了，吞噬男人的那个生物，也有着一对连眉。

  残肢遍布了实验室，无数的人往里走，却没人能走出来。连眉老者，不，那两头凶兽的战斗已经不是人力能够介入的了。不断增加的伤口，即便有“龙血”的加持的躯体，也难以忍受。比起老者丰富的战斗经验，二号显得尤为稚嫩，她想挥手把缠斗着的老者击开，却被老者抓住破绽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战斗似乎在老者的爪子洞穿二号的胸口这里结束了。

“你！就不想追求更加无上的力量吗？！”老者不解地问着眼前奄奄一息的二号。

  二号身上可怖的鳞片正在渐渐收缩起来，那宛若龙的巨大强壮的身体渐渐变得纤瘦。

  她咧开嘴笑了笑，就像那个叫做零号的少年一样。

“我可不是兵器啊！”

  老者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想要远离那个半跪在地上的女孩。可不想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老者的脚。她的瞳孔再次变红，红得发暗。

她闻到更多的有着同样的“血”的味道的人，可她并没有害怕。她裹上地上捡起的算是感觉的白大褂，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就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一样。

或许她本就是个孩子。

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时间似乎过的极慢，她开始数起数来。

“0 1 2 3……”

实验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女孩紧闭起双眼。

“艾薇儿，做得好！”头上传来温暖的触觉，就像是那个男人温暖的手一样。可是眼前的人，并非是那个男人，而是那个时常带着笑脸的少年。

他带她踏过鲜血四溢的走廊，打开了那扇女孩记忆里的闸门。

阶梯下，尽是穿着“囚服”的那些被称为“实验品”的人。

他们在欢呼，在雀跃。

“你已经不是武器了，可以做你想做的爱哭鬼了。”少年继续往前走去。

艾薇儿泫然欲泣的双眼里，看到的不只是身前那个消瘦但伟岸的少年，还有那个曾经给她带来过无限温暖的男人的身影。

“你已经不是龙了，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了。”身影渐渐重叠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名的暖流。

“你还想看到更精彩的世界吗？”零号不动神色地问道。

“啊，嗯！”艾薇儿愣了下，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突然就决定了，跟在这个人身后，或许就能看到那些从前看不见的东西，像是记忆里模糊的男人，还有将要展现在她面前的崭新的世界。